4月2日记者采访宋小川

心有泪

[这个贴子最后由〃心有泪〃在 2003/07/04 04:43am 第 4 次编辑]

     口述/宋小川 中国京剧院国家一级演员，〈霸王别姬〉京剧化妆，哥哥大陆最好的朋友。
     
      4月1日晚8时，宋小川的手机显示：张国荣自杀了！以为是愚人节游戏。信息接二连三，仍不信，直到香港的表姐打来确认电话，然后看见凤凰卫视滚动新闻上的字幕。第二日晚约宋小川面谈，我问，找个地方边吃边聊？电话那边声音低哑------对不起，我吃不下饭。转去和平里，小川的家。走进家门，便看见墙上挂着“程蝶衣”美艳凄绝的照片。
     采访几度中断，看着一个五尺男儿抿住嘴唇强忍泪水，我不知该如何安慰，于是沉默。这中间，电话铃响了四次，都是关于张国荣。
     10：30起身告别，唱机里还在低徊着张国荣1997香港红馆演唱会的歌声。

小 川，你 是 我 的 知 己
     1992年，北影厂化妆室，国荣一进屋就说你是宋小川吧，我早就听说过你，你是最好的京剧化妆师，拍〈霸王别姬〉还需要你帮忙。是李碧华介绍国荣与我认识的。她对国荣说，我看过宋小川的戏，在香港很轰动，你演程蝶衣这个角色，他会给你很多帮助。
      说实话，见国荣之前有点紧张。我挺欣赏他的，那时他在香港很红，想他会不会很高傲。李碧华就对我说，放心吧，张国荣很好处，对人很好的。的确非常客气的一个人，而且特别有风度，那天大家聊得很投机。
      国荣对京剧很有兴趣，〈霸王别姬〉开机前两个月就来北京学京剧。他的悟性太好了，某个声段，专业演员都要学半年，他能在十几天内就掌握。有时候国荣也跟我说，小川，我上辈子是唱戏的。
      国荣很敬业，京剧贴片的勒头很重，每天在头上戴七八个小时，专业演员都很难顶住，休息时陈导演问他要不要摘掉，他说不用。
      当时我们住在香格里拉总统套房，国荣在里屋，我在外屋，他所有的电话信件都由我代转，算是他的助手。那时候他很能熬夜，凌晨三四点钟才睡，我们常常聊天，他跟我说了很多他的身世，他在演艺圈的经历，我挺理解他的，他很不容易。
      国荣是AB血型，性情中人，大喜大悲，也比较固执，认准一件事，他会听你表达你的意见，但还是会按自己的想法去做，容易偏激。我是B型血，也比较情绪化。一次因为对一件事情的看法不一，和他争执起来，当天收工，谁也不理谁，我心里很难受。后来冷静下来想，当时我可能对他有误会，国荣演戏特别投入，拍悲戏，前一天就进入角色，〈霸王别姬〉拍完一个多月，他还说，小川，我状态一直缓不过来。想想，当时他的一些情绪并不是针对我的。那次之后我就懂了，他不高兴的时候我就不说话。国荣情绪不好的时候，旁边人越在那儿说，他越烦。那时候别人要顺着他，等心里的结解开了就好了。
     戏杀青那天开庆功宴，大家都非常高兴。国荣端着酒杯过来给我敬酒，他说，小川，你是我的知己……

我 是 讲 情 义 的 人
     第2年，〈霸王别姬〉在法国嘎纳电影节获金棕榈奖。获奖当天，国荣给我打来电话，他说，小川，你是我的恩人，没有你的妆我不会这么漂亮。我说，不是，国荣，你底版好，没有你这个长相，我也不会画这么好。现在想起来……
     从法国返回香港后，国荣就邀请我、张曼玲老师和他的爱人史燕生老师去香港旅游。说老实话，我从没想到会有这一天，剧组不都是戏拍完了就散伙？
     到了香港，国荣跟我说，小川，我是讲情义的人，我要报答你。那次在香港，林青霞也对我说，小川，你记住国荣，在香港演艺圈象他这么重情义的人不多了。这句话给我的印象特别深。
     国荣39岁生日时，又请我们去香港玩。那时候国荣太开心了，那是他最辉煌的时期，整 个人气场饱满，非常自信。
     那几年，国荣来大陆也比较频繁，有一次国荣和很多朋友来我家玩。大家坐在地板上，点着蜡烛，听着他的唱片，国荣问我最喜欢哪首，我说”寂寞夜晚“，他问你听过国语版吗？我说没有，他就唱给我们听。
     国荣的嗓音沙哑而且低，但他真是用情在唱歌。他说，每唱一首歌他都会想起一件事。去年内地巡回演出，我一直跟着国荣，每场演出结束他都会问我感觉怎么样？我说，国荣，我不是在奉承你，你是艺术家，你每个动作都有表达，眼睛里都是有故事的。
     国荣爱看京剧，一次专程来北京看我演出，那次特别轰动的是有一半戏迷是冲着他去的。演出结束，国荣对我说，小川，你千万不要改行，你在台上很有人缘，你就是吃这碗饭的。国荣能这么说，我很感动。
     虽然国荣有时情绪化，但他很能理解别人，他觉得自己曾经缺少爱，所以，总希望能把温暖带给别人。每次打电话他都会问，小川，你好吗？爸爸妈妈好吗？张老师史老师好吗？有一次，我告诉他史老师病了，得了胆管癌，他说那我得去看看他。国荣去那天，史老师唱武生的一个人，很坚强，从来不流泪，那天哭了……
     
国 荣 和 唐 先 生 的 感 情 很 深
     国荣比我年长四岁，他老嘱咐我，做人要善良，要宽容。想想这些话，完全想不到他会自杀。
     有媒体分析是因为感情变故，我认为不是。国荣和唐先生的感情很深，要不他也不会在遗书里提到感谢唐先生。
     第一次见唐先生是在拍〈霸王别姬〉的时候。当时唐先生来探班，很内向，不爱说话，国荣很疼他，因为年龄比唐先生大，在生活上很照顾他。
     今年春节前，国荣来北京还带着唐先生，同10年前一样，很关心唐先生，问你累不累啊，要不要休息，完全看不出来媒体传言闹分手的样子，那种自然的亲密那种感情是装不出来的。
     国荣很直面人生，从来不在别人面前谈论自己的私生活，也从不在意别人的议论，但他对香港狗仔队一直很头疼，有一次为了躲避狗仔队，差点出了车祸。我想，这些事情一定会影响两人的心情，但并不足以拆散他们18年的感情。

小 川，我 心 情 很 不 好
     要说起因，我觉得是从〈偷心〉开始的。
     去年春天，国荣给我打电话说，小川，我在北京，很忙，我打算导一部电影〈偷心〉，现在正在全国挑演员。几日后，国荣约我去吃饭，聊到〈偷心〉国荣很激动，真是功在必得的感觉，大家一起玩游戏，开心得不得了。
     不久，我就接到国荣的一个电话说，小川，我心情很不好，我不在香港，就不给你讲太多了。后来国荣香港的一个好朋友来北京，我才知道〈偷心〉下马了，国荣很难过，给我打电话那次正在国外散心。
     我了解国荣，他是很好强，很要面子的人。那时候，媒体已有所宣传，很多人都知道张国荣要导一部电影，来北京选演员，一天见几百人，况且那时他已经定了几位演员------沈殿霞、宁静、胡军。突然变卦，他怎么向别人解释？
     国荣曾对我说，小川，我这一 生最放在心上的就是导一部好片子，〈偷心〉是我的第一部电影，我要拍就拍得很好。看得出国荣很在意这件事，他是事业型人，对自己的人生很有规划，今年做什么明年做什么都有目标。他曾跟我提及，年龄大了，他想转到幕后当导演。从事情前后国荣情绪的反差上能看得出，这事对他的打击非常大。
     去年秋天，在上海见国荣，明显变了一个人，前几年每次见他，他都很开心，爱唱卡拉OK，常常开怀大笑。那一次见面，不爱说话了，大家聊一些新鲜的事，他也不评论，感觉整个人很沉重，并且，我发现他掉发很严重。那段时间看报纸说他得了忧郁症，我也不好直接问他。
     今年春节前，国荣来北京，打电话约我出来吃饭，那天唐先生也在，还有那英，那英的姐姐一班朋友。国荣一看到我还是很热情的，说小川，来坐我旁边，咱们聊聊，可因为男男女女很多人，有些话也不便细说。以前我跟国荣在一起，什么话都说，讲笑话，逗乐。那天，到后来我觉得我撒不开了，聊天变成了一种有分寸的对话。不到12点，国荣就说，我必须回房休息了。
     几日后的下午，国荣给我打了两次电话，当时我正在排练，京剧锣鼓一响，手机铃声根本听不见，待我打过去，手机已不在服务区，住所电话也是没人接听。后来我想，那天他一定有话要说，如果我们能好好聊一聊，也许能缓解他心里的苦闷。可现在，说一 切都晚了……
     
我 怕 冷 清
     国荣是很坚强的人，从前那么难都扛过来了，今天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有一次，国荣对我说，小川，我怕冷清，寂寞的时候会想起很多事。我了解国荣，他很容易触景伤情。〈偷心〉的受阻一定让他陷入了情绪的低潮，由此想到近年事业不顺，年华老去，想到日日为狗仔队所迫的感情。
     国荣有恐高症，我想，如果当时不是一 瞬间情绪无法控制，他不会走的这样绝……
     生前，国荣经常说，一定要有力量去爱别人。国荣很需要沟通，渴望温暖，他希望身边的人都能和他在一起。可是，他却丢下我们，一个人走了，走得那么让人心疼。不知道在另一个世界，国荣会不会感到冷清。希望我们留下的人，我们的爱和怀念能让国荣感到温暖。

               

Leslie-ye

宋小川，这人很好啊~~
看这这一段段话，很难过也很高兴。因为这就是哥哥，是我们都爱戴的哥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