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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看过这部伟大史诗的观众都会觉得这部电影的声效极逼真,尤其是其中的大场面犹如身临其境。之所以能够达到这种听觉震撼都要归功于当时拍摄现场的收音师陶经,(他著有的一本书就是关于电影技巧方面的)不过,当时陶经收录的现场声音没有完整地被剪辑师剪接到整部影片中,由于一系列原因,在影片后期制作中导演陈凯歌为剧中的一个角色程蝶衣启用了配音,使得《霸王别姬》完整准确地再现了老北京的风土人情,但是仔细看下来现场蝶衣的原音与配音是穿插在整部电影中的,93年《霸王别姬》放映之后,扮演蝶衣的香港演员张国荣都险些混淆,有些是毋庸置疑极易辨认出来的,而有些细节则需要认真观看聆听才能将张sir本人的声音与配音员杨立新的声音区分开来,下面就将蝶衣的原音逐一罗列。
成年后的小豆子和小石头都已成了角儿,艺名分别为程蝶衣和段小楼。师兄弟在影楼照完相后承黄包车赶往戏院唱戏,途中蝶衣首度开腔:领着喊的那个唱武生倒不错。柔柔的,细细的声线。身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当时第一次看这部片子,因为从影片的前40分钟用的都是原声,也就是现场声音,所以便以为整部片子都是采用演员自己的声音。最有趣的就是霎那间我就在找这句话是谁讲的,等缓过神来又将当时蝶衣用手向外指的动作对照,噢,这才确信,原来是配音!当时不是张sir的fan,他的电影没看过几部歌也听得极少,但是对于他的声音还是有些印象的。他的嗓音并不阴柔,尤其是他80年代的歌,唱得浑厚铿锵,大气十足,典型的man,不过这些也都是后话,初次听他本人的声音是在8年前,接受采访的他含着一口不夹杂一丝港味的标准普通话,语气平和,冷静安然,一字一句都经深思熟虑后娓娓道来,语速稍慢,谦谦儒雅的国语中掩饰不掉一种“沙沙的”滋味。之前观《阿飞正传》,也是现场收声,吐着粤语的嗓音竟与国语大相径庭,是那种比较厚重、阳刚得压着点点沙的磁性。而这句配音柔的几乎可以将观者的心揉碎,不是不敏感的,而且这句明显比之前小楼的声音清晰,户外现场的收声是绝不可能如此清晰入耳的,所以我的疑惑一方面出于演员本人的声音,一方面是由于这句与前面混音造成的落差而成。
当时为《霸王别姬》蝶衣配音的话剧演员杨立新回忆时说,由于里面有他的三段对话,是和别人搭的,剪不出来,所以观者有幸可以听听两种不同的声音。其实他是没有仔细去看,全片中蝶衣的原声可不止3处。第一处原音,出现在蝶衣受邀于袁四爷,在袁的家中发现了他与师哥儿时见到的那把剑,袁见到蝶衣的反应,便问:喜欢?蝶衣:我……袁顺势盖住了蝶衣的口…… 这个“我”也是原声。(这段戏中有一个动作设计得有些暧昧,为此后二人不寻常的关系作了明显铺垫。袁帮蝶衣收鞘,可以注意当时蝶衣的反应,触碰到袁的手立即逃开,有些失措,包括那一声“我”也如此,从蝶衣打量袁的屋子到在一瞬间寻到那宝剑,在上前将宝剑取下,定睛打量,到确定无误露出淡淡的笑容,一气呵成,什么叫做此时无声胜有声,这恐怕就是,再有,很不满意葛优这一段的表演,双眼无神,仅盯前面看,仅仅像背台词一般。最后一句“愿做我的红尘知己吗”紧跟着是一声雷响。这个声效搭配的场景台词极好,红尘、知己,一语双关。)
之后便是夜幕下二人在院子里舞剑,背景打着蓝光,造出些许梦幻之感。“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君王义气尽,贱妾何聊生...”是京戏《霸王别姬》的唱词,是化着戏妆、长衫极地蝶衣手舞足蹈地醉唱,是出自蝶衣的扮演者口中的寥寥数字,唱尽了虞姬的坚韧与绝望。永远忘不掉的是剑落地时,蝶衣眼角滑落的那一滴泪(没有眨眼),重看时才体会到蝶衣 真是人戏不分,那一滴泪,夹杂绝望,夹杂不舍,夹杂辛酸,夹杂痛苦,夹杂遗憾,夹杂感动,我想那一刻,他是把袁四爷当作是他的霸王,那时,一个鲜活的程蝶衣呈现在我面前,没有京戏配音,没有华丽的行头,但是我真的混淆了,他是程蝶衣吗,他是张国荣饰演的戏子?那又是怎样一种人戏不分!雨夜中,蝶衣在带围帘的黄包车里,日本兵掀开帘子,那个闪烁的带有无尽绝望与恐怖的眼神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他面带戏妆的来到段小楼面前,将儿时的那把剑抛给他,决绝地问他认不认得,而师兄的回答却让他彻底失望,失望之余猛然抬起头望向二人的照片,绝望尴尬的眼神,这又是一个称绝的眼神,未卸妆的面部,带些嘲弄,又是无尽的失望,在《霸王别姬》这部戏里,只有程蝶衣在生活中还活在戏里,他永远都不曾拥有他的霸王。
依旧是暗夜,两个身影,望去,一声声“师哥、师哥......师哥”带有希望的,带有兴奋的,带有些许沙哑的。即使我并不讨厌的蝶衣的配音,但是我是那么渴望听到的是他的原声,即使是不纯正的国语,说也奇怪,也看过一些内地与港台的合拍剧,每次听到港台演员用不地道的发音说台词时,总觉得可笑,觉得若是配音会更好,而这次则例外,因为在当时,张国荣是这部影片中唯一的香港演员,即使有角色的限制,但仍觉得原声更自然、更生动、更能重现角色所处在当时的环境下的心境。
成亲后的段小楼由于菊仙的原因,便不再与蝶衣唱戏,更确切的说是放弃了他的老本行,此时的蝶衣在台上虽已呼风唤雨,但总免不了精神上的空虚。蝶衣便常与梨园行的霸王袁世卿来往,袁在那时名义上代替了段小楼,成为了“虞姬”的“霸王”。蝶衣在袁世卿府中,为他勾脸:“别动……好了……”化着京剧脸谱的两个人坐在纱帐里,蝶衣望着“霸王”,陶醉般的笑着,口中喃喃,影片中表示程、袁二人较亲密的两幕中,二人都是化着脸谱,意义不言而喻。这一段戏再看花絮时才明白过来,原来顾长卫是架着摄像机镜头随着摄影轨的平移而拍的,在成品中,我们先是看到坠坠摇曳的烛光,随着镜头的平移出现了半透明的白色纱帐,透过纱帐,可以稍清楚看到清代的卧床和卧床两旁古式的烛台,亮晶晶的白色吊灯和内屋的烛光在帷幕的隔离下尽显朦胧,这段戏拍得极梦幻,观者可以通过这段戏感受到当时蝶衣心中的空虚及在京戏中寻求醉生梦死的快感。
很明显,蝶衣的几段原声是极难发觉的,上面是一例,再有就是这一例了。蝶衣与小楼分道扬镳,小楼终日以玩蛐蛐儿聊以度日,不务正业,于是,二人同时被关师傅叫到喜福成科班训话(这么讲有些教条,像是被叫到警察局似的-_-|||),二人都是孝顺人,师傅有令,哪敢怠慢,没出多长时间,蝶衣与小楼便一起赶到了喜福成科班,只见二人分别从一堆戏服中走出来,小楼在前,蝶衣在后,再讲到蝶衣的原声前不得不再讲讲某人的表演(尽管已经提到了多次),蝶衣站在师哥身后,也就是镜头偏远处,小楼定位在镜头的最近处,假设这个镜头是你第一次看到这部电影的一幕,你定能断定谁是“霸王”,谁是“虞姬”,段小楼当时的心显然比蝶衣要急,所以三步无步,匆匆走到关师傅身前,而此时穿着长衫的蝶衣,两只修长的手,右手手指盖住左手,右腿微微向前一迈,垂及地面的长衫也随这动作皱起,仿佛一阵清风拂过平静的湖面,波光粼粼。这一手一脚组合的一幕姿态,一位青衣便极生动地跃入胶片,也跃入了每位观众的双眸中。这幕戏说起来颇有喜剧(喜剧)效果,小楼见到年迈的关师傅,赶忙向前搀扶,“师傅,徒弟该死”……而这位关师傅呢,嘴里吐着“这可了不得了,是两位角儿来了,这可了不得了”(由小楼和蝶衣从木椅上扶下来),注意,在小楼讲出“徒弟该死”后有一极小声的“师傅”,是从无奈的蝶衣口中吐出的,这两个字是蝶衣的原声。二人听师傅此话,赶忙双双跪地——徒弟不敢。(蝶衣右脚的鞋掉了)“不敢,而今什么你们不敢!关师傅将当初的那把铜烟斗抛向了跪在地上的蝶衣,”当初是你师哥把你成全出来的,现在你师哥不唱戏了,你也应该拉他一把吧。这里特别要提到的是当烟斗落地时,蝶衣的一抖,从偏远景也可以清楚地看到蝶衣双眸地颤抖,不过镜头在切回近景时有一点小瑕疵,近景的蝶衣从表面看马上恢复了平静,这个镜头切得太快,前后有些衔接不上。蝶衣早已心碎,关师傅上前,悲愤地拍拍蝶衣的脸,又拍拍小楼的脸,小楼当时的脸扭曲得变成了一面苦瓜,而离镜头较近的蝶衣,眼中早已满含热泪,气得关师傅随即用木剑抽打蝶衣,这一幕不得不让我想起小豆子回到科班后挨打时的一声不吭。(花絮:为了使程蝶衣这个角色从童年到成年的发展一气呵成,在拍小演员的戏时,他常去现场看,并主动接近这孩子。我想,他的用心已经起到了作用。因为看着他再次一动不动地挨打,这一边的我也将童年与成年的蝶衣联想在一起。)此时菊仙已经到了喜福成科班,眼看着蝶衣挨打,小楼不忍心,连跑着搬来了木凳与家伙,请求师傅惩罚(注意,这时菊仙钻进了戏服中,见关师傅真的要打小楼,便顺势从戏服中走出来:“老爷子,您看怎么着,现而今小楼可是我的人了,您要打他也成,您得先告儿我一声不是。”(这一幕戏设计得极巧妙,菊仙是演惯了戏的人,手中自然操纵着这场戏的节奏,突然从戏服中出现,极富戏剧效果。)当然,这老爷子也不是那种轻易被吓唬的人:“呦,您是花满楼那姑娘不是,您可是今儿是第一位贵客,您可得坐好、喝好、看好了再去!”接下来就是小楼挨打的一段戏,从回放镜头看,我们可以主要注意两个人——菊仙、蝶衣。关师傅用藤条掀开了小楼的长衫,菊仙有些失措,连忙低下头掀开茶盖,“我叫你吃喝嫖赌”——菊仙一震,“我叫你当行头”——蝶衣忍不住闭上了眼,菊仙盖住了茶碗,“我叫你糟蹋戏”——几板子快速的落在了小楼身上,蝶衣的口时开时闭,眼睛微抖。后面菊仙的一段阻拦对白是我在整部电影中最痛恨她的一次。“慢着,这师哥糟蹋戏,您活该打他,可这当师弟的,这儿个(亮出小拇指),请问您这怎么着……我既是花满楼的,自然不归你们喜福成科班的管,可是您当师傅的,也不能只听一面之词不是?”“闭嘴!”小楼立刻从木凳上站起,到菊仙前(蝶衣转头,眼中写满了愤恨……)随即,活该菊仙领了一巴掌(这巴掌打出时画面与声效稍稍欠同步,声效稍快。再有可以提到这一小段巩俐演得相当到位。)后面的戏就很清晰了,“今儿你打死我,算你赚了一个,让你老段家断子绝孙去吧……”(菊仙走人)镜头打回了全景,蝶衣听后面惊诧地站了起来,往往远走的菊仙,觑觑眼前的小楼(这一段超可爱^-^,蝶衣的手呀,演绎得真是无可挑剔)。而后关师傅的一句更是让人捧腹:“哎,谁让您们都站起来了……”蝶衣又紧忙看了看师傅,二人连忙又跪下……这时蝶衣的心中极复杂,是失落吗,千言万语都化作了那一滴泪……
第六次蝶衣的原声是在与小四相认时比较完整的对话中,“没说是谁捡的你?” “还想唱戏马?” “你叫什么?”“小四儿” 说实话,张sir的原声比杨立新的配音有明显的区别,是只要短短的一句话就可以辨别出的。以前听他的歌极少,感觉他唱某些歌时的声线比较温柔(如当真就好),说话时嗓音有些沙,低沉,而没想到配音竟是如此阴柔。听过这部戏里的对白,还是认为选用配音的原因中不包括港味口音重的原因,因为 当时他的国语发音已足够纯正!只是他的音色不够阴柔。
第七次原声的出现是在法庭上,众人都试图帮蝶衣脱罪,而蝶衣却问心无愧的说:“我也恨日本人,但他们没有打我。要是青木还活着,京戏就传到日本国去了。”当时的法官也试图帮他,但艺术视为生命的他还是忠于自己的信念,“你们杀了我吧!”当时,我还没有完整看过《红色恋人》,但是从他的表情,从他坚定的眼神,从他说话时的神态,最后到一转身定定望着段小楼时正义凛然的神情,可以想象出之后在扮演共产党时雏形,只是,在程蝶衣的故事里,在为自己的同性情结埋葬的同时也殉道了心中永恒的艺术。尤其喜欢最后一句呐喊之音,是从程蝶衣心底发出的,(我想也只有他独特的嗓音才能如此逼真地把蝶衣的感情表达出来,同时,也是把自己的感情表达出来。)自己最在乎的人离自己远去,那么求生还有什么意义。刹那的转身,我会铭记于心。
第八次是我重看时发现的,是蝶衣隔着金鱼屏风半躺在床上时,英达扮演的经理读着他为母亲写的信时,问他要寄到哪里,“老地方”只三个字,是哥哥的声音,这句不太好辨认。这一幕设计得又够飘逸,起初是一个人读信的声音,画面中是一扇金鱼屏风和屏风后浅浅的人影,念信声有微微的回音,像是从天国传来般飘缈空灵,随着摄影机的后移,同样是隔着一层屏风的蝶衣入画,这时念信声又飘缈转为真切,观众便知道这是在蝶衣家中。蝶衣那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懒懒的身姿,配上长发,鱼缸中动的金鱼与黄色屏风上静止的金鱼对比,暗示的是一种变态后奇异的美。
(下面两处的原声均出现在戒烟的一场戏中,那场戏均收录的是现场声。)
最让人心碎的是戒烟时,蝶衣的痛苦,为了能够借掉大烟,蝶衣忍受着常人无法忍受剧痛,看到身体单薄的他拿着棍子不能控制地打碎挂在墙上的一张张相框,口中宣泄痛苦似的谩骂着,白色衣衫上沾着斑斑血迹,让人撕心裂肺,想帮他去承担。戴着玉戒的一只手伸进了金鱼缸,有丝丝红色液体染进了水中,弥散开来……而让我不能控制眼泪的一幕是菊仙目睹痛不了生的他,“我冷,娘,水都冻冰了,娘......”菊仙用戏衣帮他盖上,抱起他,给他取暖,带着母性般的温柔与怜悯,从那开始喜欢上她,但最让我感动得不是她,而是蝶衣口中喃喃的话语,无助的状态,还有他对母亲既恨又爱矛盾的心理,
曾几何时,他把母亲唯一留给他的东西——披风,丢入火中,本认为做的一刀两断,从此不想不问。他对母亲的恨是那么深,而又会在每年烧信给她,会在孤独无助时渴望得到母亲的爱,实在让人忍俊不禁,心中酸楚难当。 哥哥在这一情节的驾驭的相当娴熟,感情控制得很到位,砸相框时发疯般的无法自控等一系列的肢体动作让人看后不能自拔,回头想想那需要怎样程度的爆发力,能够使观者不忍心再看下去,演员与角色浑成一体,你不知道究竟是他在受折磨,还是那个角色,事实上,那个时候,他如灵魂附体般向每个人展现了另一个人,以自己的肉身去体味蝶衣的痛、蝶衣的伤、蝶衣的无奈、蝶衣的痴狂……
后来才知道他在拍这场戏时对自己的表现不够满意,拍完一次要求导演重拍,结果连续拍了多次,他砸玻璃砸得太狠结果把手指削去一块肉,大家都很紧张,他笑着说没关系,这一回终于拍好了。剧组人望着他疲惫的身影,像是经历了一场战斗。
就此想来,那渗进养鱼缸中的血,那间中式白衫上的血迹,是……
对于配音,个人最满意的是批斗的那场戏,杨立新声嘶力竭的声线演出将当时近于丧失理智的蝶衣刻画得准确到位,近乎完美。
其实这部片子里蝶衣的原声不止里面的几处,有时没有台词,只有几声象声词,例如:蝶衣为袁化妆时的笑声,戏院外听到冰糖葫芦的叫卖声时的咳嗽声,戒烟时的喊声,以及菊仙自尽后,蝶衣跑出屋后的发疯般的喊声……有很多这样的现场声。
06-7-22修改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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