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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刚去了的那会儿,几家电影院在放哥哥的老电影。我抽空去看了场《霸王别姬》,那是我第五次看,之前从来没在电影院看过《霸王别姬》,一直是在家里看碟带的。我当时想,这是最后一次看了,哥哥已经走了。
进场的时候大概是六点半,看电影的人比平时多了一点点。我坐在第二排, 坐在第一排的只有一个人,好象是个男的,看上去空荡荡的,在黑暗中。《霸王别姬》还是跟第一次一样,灯光沉沉的、黄黄的,美丽的蝶衣还有那句“从一而终”,但是,看到第五次的电影天大的感动也转为平淡了,我只是贪恋地看着屏幕上的深爱着的哥哥,有些失落,有些迷茫。当放到满手是血的蝶衣在菊仙的怀里喊着:“娘,手冷,水都冻冰了。娘,手冷,水都冻冰了 ……”前面的那个人蜷着身体抽泣着,孤独地,在黑暗中。想必他是第一次看吧。
电影散场时已将近十点了,晚风冷冷地吹着我的脸颊。从出来的人中,我发现那个男的是我的同学,他还是我的后桌, 是个不爱讲话的人,个子跟哥哥差不多,长得白白净净的,但从来不主动跟女孩搭讪,是个乖学生,但是还真让人怀疑他是不是Gay。我对着迎面走来的他打了个招呼:“你来看电影呀。”“恩……”他腼腆的回答着。走近的时候,我发现他眼圈红红的,脸上还留有没抹去的泪痕。“怎么哭成这样了?第一次看吧?”我看着他的样子说。“啊?”他有些不好意思:“没有,这是第十一次了。”“哦?”我有些吃惊:“很喜欢看吗?”“是呀,好看吗?”他问到。“都第五次了,电影以前看的时候,应该好看吧。”我回答。“哦,不,说的是张国荣,程蝶衣,他好看吗?很美吧!”“美,风一样的男子,你很喜欢他吧?”我问。他点点头。然后,我们在晚风中一起漫步回家了,一句话也没讲。可能是懒得讲吧,还有,我们不想提哥哥。
高考以后,我们几个同学一起去KTV唱歌,他也去了,听说考砸了,我们大家一起喝了酒,有的为了终于结束了地狱般的高中生活,有的是感觉良好,提前庆祝,他是借酒消愁。后来,我想,他是喝醉了,因为平时连讲话都很少的他竟醉醺醺的唱起了歌,他拿着话筒,接连唱了八首歌,最后一首是《共同度过》,他唱得慷慨激昂,最后哭得嘻哩哗啦的,我想起了哥哥在《热情演唱会》中唱《共同度过》时的最后一句泪水决堤的情景,不禁感慨万千,而大家都在一边沉默。
回家的路上,因为我们是同路的,两个人一起回家,还是夜风凛凛,路边的树叶摇曳着,他的眼圈红红的,脸上还有没抹去的泪痕,还是一言不发。我也尽量保持安静,以免他再哭出来。但是,快到家的时候 ,他忽然转身过来,死死地看着我,眼神中满是无助,有点像哥哥在《霸王别姬》中蝶衣对着段小楼,近乎哀求地说出那段关于一辈子的誓言。然后,他轻声地说:“虞姬为什么而死……蝶衣为什么而死……哥哥为什么而死……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再然后,他哭了。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何而哭,哥哥的死?还是高考的失利?都有吧!不过,他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为哥哥哭的男生,他应该很爱他,我认为。
只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牡丹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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