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望 点
荣币 元
积分21
交易积分 点
主题
回帖0
在线时间 小时
阅读权限10
|
凉风有讯,秋月无边 --《风月》
; Z* S! E+ |+ c作者:rouge1 |+ v: B& Q# u" z
世界若是不得安宁,你愿意带我走么?只因我,是你的姐姐。 ( i/ V$ [0 q0 t3 |3 M! i5 e3 a& S8 |
1.巩俐
) M: i3 N. Q3 N 漆色斑驳,指间刻过的地方都是一道褐色的伤疤。头顶上,隐隐绰绰是那灯笼的影子,一个、又一个,飘忽在夹带着霉味的风里,好似半空中女鬼晃晃悠悠的身子,轻盈而又沉重。我在这儿生,在这长大。这个宅子,是曲径通幽,或者杂草茂盛,都在我心中一清二楚。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会,惟有这里——大且空的庞家——是我的东西。我是这儿的主子。我叫如意。 # l6 X! e$ i, l& z
仆倒在我裙下的那个生,是我的第一个男人。他称呼我姐姐。他打磕下那头起,就迷上了我。 5 W# s, ~ [6 }* U# x% _0 |! D8 H: G
可惜,这世界上总没有两厢情愿的事。 8 V- Y4 w5 `! ?3 y8 o
那个女人穿了红色的嫁衣,血红的唇,粘在一张白得像年糕的脸上。干干净净的样子。世界是空荡荡的,只有身体才真实。从小被烟熏火燎的身子,已出落得这么白皙,实在是个美丽的颠倒。可你懂吗?
( w; N; \$ A* g1 P# D# p7 { 如梦似幻。袅袅婷婷地升起来,围在脸上,轻一吹,便化散开去。人便也跟着化散,融入不灭的烟尘里,随心所欲、自由自在。心停了,停下了,都在倾听烟在管中熔化的声音。飘飘何所似,非仙境而不及。 ' X' ~7 J8 p9 m. K0 Y
这是鸦片的毒,毒了整个的人。比砒霜更肾。 5 X" w: q' ]) D. {1 g+ X0 e# c
红色嫁衣要永远穿好,坐着的,也是亘古的姿势。唇上的胭脂永生不化,容颜不老。这只是一个新娘,才着上了盛装,那个要娶她的男人就不要她了。他怕自己被毒着。可是,我从小就想出嫁。
: s$ g, | x( o2 }% Q0 P6 i 如若我永远不变的,坐到死,怕也是最好的归宿。
3 [* _/ U/ B, U. n* G 但有一天,我不想再做姑娘。
. P7 @0 W0 S6 Z! G/ F, X* ` 我发现,女人比姑娘好看。否则为什么他多瞅那婆娘几眼? ) f9 N8 j* r; v5 U8 n% }6 h
我要做女人。 " |$ U9 B+ i7 b: k! W- u2 ~
我不是心血来潮,我只是讨厌镜中那双单纯通透的眼睛。 A' U- D3 _$ [0 w6 O
我要做女人。 & C6 W. d6 D' ^* |
手放这儿,对,这儿。你太重,应该在下边。不,我会的。
/ ?+ I7 P2 Q" C8 p 我什么都会。 2 r& N) S' ]* E6 }8 X/ f4 e
为了你,我和弟弟试过了。真的是这样。
$ c, L6 i: l" ]( y1 p' s 谁敢说我错了?女人确实比姑娘好看。风情万种,不是凭空而生,而是来自剧毒而混浊的血液。足以令人沸腾。我有了第一个男人,是为了第二个男人——那个夺了我永远的男人。 $ Z9 E; a8 H7 T
2.张世
1 l* r* u3 e# b$ A) m
, B w1 R9 g: a# @; p% ^ 他回来已经很久了。却仍然没有动静,他准备怎样向大大交代?
9 T# Q6 e! B1 X% Y; q 他?他算个屁。是被大大给宠坏的。说到底不过是别人手中的木偶,和我没有二致。 ) C/ u$ I0 ^$ n; F2 O. F2 @
几年前,他来了上海。他原来的目的是北京。 2 b% X, U) y2 r) @
不过上海才适合他。 , O# k Z% h0 k9 | L0 h' e
花花世界,纸醉金迷。是个乱世,谁不会偷得浮生,流连于物我两忘的腐败之中?夜夜笙歌,这还不够。这怎么够?至多是逢场作戏的意思。他嘴角一笑,就偷去了那朵带血的玫瑰;眼神一瞥,转身便可赢得你的热吻。游刃有余,谁都看得到,此时此地不需要枭雄,全世界都来关注他的白相。
7 u; v+ s6 P4 z; K* R- u 想要物我两忘,落得个魂牵梦萦。女人们都是一样的。偷玩,偷笑,偷欢,偷情。撒过时的娇,自以为是一种摩登。投怀送抱过来,喘息得仿佛很真诚。册那。是谁说爱上了他的灵魂?又有谁知那双探遍全身的手的主人! 8 X5 `( u1 Z8 v6 K- X; L8 W4 w
“孙太太,是我们打电话给孙先生呢?还是你自己打?”
' r+ R5 c" S0 w' O% M6 y3 v 屡试不爽的伎俩。捉奸不一定要在床,只要一切有个计划。 8 I/ K" @7 z- y% A: Z, l
他一如既往地坐在一旁抽烟,眼神迷离。吐出那颗镶在耳环上的珍珠。 - S" E# T l. j: u2 w
突然一天,他弄来了两颗。碧绿的翡翠。丢在我面前,他很得意。我却看出些许端倪。一颗是他含来的。另一颗——只能是那女人给的。 , N% i- O: m" }; T' K% z2 O
如果像他这样的人,要来一场纯情的爱?
0 W- b( y8 `4 x5 z( z$ @- w 我只是假设。因为这并不成立。呵,做梦,他早不能爱了。翡翠不过是祸害,是谁双手奉送,世上最毒的药水。却还怎见她满脸虔诚,仿若你给了她再生。可私底下,她丢过来的东西,都是往后牵绊住你的工具。该劝他扔了。我们都清楚自己是干什么的。他却把它们藏了起来。
/ j' `" w9 v/ l4 @$ U* w; \ 我说,“大大那边你怎么说?” ' A1 Z/ Z! T4 y2 f
他道,“三天后回上海。” $ l- @% D2 J/ i6 D5 S5 k4 J$ n
三天后,他两手空空地站在了上海。不,是他放了她。他带来了那个女人,又甩了她。他不是把她带给大大的,他是带她逃了。
+ I& O% K1 z# ?* S3 p 可他自己终究要回来。
- V/ n2 N4 @5 I E. a 大大还是宠他。宠他到无地自容的地步。他泪流满面。“明天我就做了天香里的女人!”这种承诺,是委屈,也是找到了替罪的羔羊。 z& q( I; U: C7 a
3.何赛飞 ) @! A/ x# x% r; k6 x
他回来了。心怀目的。
& z) C* V; V! `7 n2 g 十年,已够出落成一个体面人,不再是那个给人烧烟的毛孩子。 3 g/ ^2 M& C% x0 T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治处,楼高不见章台路。他是我弟弟,父母死得早。命就没得选择。我亲手在混沌漆黑中划开一条路,已是精疲力竭。可还得带上他,来到极乐的地狱。卖了我的灵魂,前方便是一片通途。
# H& p" ], x( R6 m2 i1 C* K 鸦片这东西,怎么说呢。 + o7 c% ?, I7 r: g' l
去,去亲你姐姐一口。 * c: r- v$ P* P0 H c
去,去亲你姐姐一口!
0 l. }/ X) P0 S0 O# M7 H) D& c$ b5 @7 W 哼,这个从小就叫人销魂的家伙。 ) v- P- y6 s3 ]" ?7 @2 W: w
可是,他的手总在颤抖,他的双脚总不听使唤,他总是打破东西,他的眼里总是湿蒙蒙。他在害怕么?眼神里头的无助,我都看到了。可姐姐又能怎么办。我们的戏只是演给一个活死人去看,是氤氲是缠绵,都不过是一场游戏,弄得天崩地裂也只是舞美的把戏。我留了一缕苦涩的笑,或许不该带他来庞府。
( w5 R* x; R1 ^- W! I 亦步亦趋,如若只怪罪命苦,也并不值得。我是为了谁?他又为了谁?起初只是寻找活路的两头动物,最后却一爱与一恨都混淆。他落魄地走出房间,右边的颊上,还有我鲜红的唇印。 7 h0 P+ P* g, f& ~
这是我给他的**,永生刻在他的身上。逃不掉了。
% ]% \3 ?) L" V/ u8 i) @4 r' N 细细长长的烟管,抵上了火苗,在他手中左右轻晃着。烟洞就像女人的一张小嘴,正在吸吐云烟,含成了一个美妙的圆。他毕恭毕敬地奉上,把头压得低低的,没人看到那慌乱失措的表情。
$ v. }4 b8 V6 d2 d6 A1 p2 m3 M 接着,他就开始逃。狂奔。满头的汗。却满心的狂喜。
4 r. j- `/ D3 @( L1 ?' a7 o, E 姐,我把姐夫毒了。我把姐夫毒了。 i$ w; B1 g, @ v8 t/ [
他把我生命中的依靠给毒了。 3 _# u4 t+ G0 r9 {+ N
可我该怎么办?我教会了他逃,逃走,逃到北京去,去读书。放出手中的线,心中有一丝的不安。但是不放,就没有未来。我知道以后他会来接我,他总在我手中。可是现在,我得留下。
; ^' D$ f: E8 L8 [* `3 g3 v4 g 只能留下。
. `9 f* l. G/ M: K! d; Q9 L 一留十年。 : a0 U# B. R, g/ e
如果鱼的生命可以够过十年,那我为什么不能等待?等待,谈何容易。
3 F4 z3 W: ] ?, l: c( }# f+ ` 空了的房子,活着的死人,一颗小毒蘑菇,一条公鱼,一条母鱼。我抱着这些,等待十年。 % I' I7 Q5 L# V% A) C1 L
他回来了。却心怀目的。
6 |1 G- |9 b1 V 我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但他,如改头换面的毛孩子,已不再是当初的那个人。他竟勾引起了那个女人!
! m: N8 J3 j# l6 {1 q$ d W 我听到了。我都听到了。女人在呻吟,并不陌生的声音。他在干什么呢?一定比当初娴熟了吧!走过去,为他们点上一盏灯,映出一张妖娆怨恨的脸。我开始明白,我再不拥有那个生涩恐惧的弟弟了。
; L( Y2 h; w! H" r3 r 后来,我什么都知道了。他是干什么的……他的众多女人,还有天香里的罪恶。
" `7 Q3 g. E. z3 d0 i: k 我又错了一次。 + P2 e3 T* i4 W7 b$ y3 d! Z
可这些关我何事?我只要他带我走!离开这座死气的宅子!你难道没有看到,我苍白如鬼色的面孔?你难道没有看到,我身上妖艳却已枯败的花朵?你难道没有看到,这世界上爱你的只有我,你的姐姐,你的女人——很多个里的一个!
, o/ X8 ?2 D l: I1 i1 ^( T 4. , q4 r) p. [) q, V6 l
请你,一定要看清楚我手中的东西。它不是绵绵白糖,而是黝黑的鸦片。 $ a8 g3 `: [, y+ \% V, ~
你还是要么?拿来就好。是你烧的毒,去死也愿意了。可有个条件,为什么不告诉我原因呢?你在嫉妒,嫉妒让你发疯。你原来就是一个心狠手辣的魔鬼。
- a3 i: T" Q. ^; R 翩翩白衣少年,流落在我眼前。 ; ^( \* p9 A" C; C9 T! p- H* E
一支玫瑰,无心换来舞女的眼泪,叫人烦躁。若干年后,她的风骚舞姿,才证明她不曾辜负那朵恶之花。 . I; Y5 d2 R4 p! M* @1 X. }
谁都能面对着自己的生活,无论多么艰难与不堪。 . r o' q: m% m" M" J3 b( Y2 T, n5 N
是谁做了逃兵?
' x, o" Q2 a6 ?1 {& z) \$ M 翩翩白衣,在风中扬起,他要去哪里,没有重要。只要狂奔,远远地逃离,最后发现又站到了原地。 / K( h+ {* l% C* v/ ~+ k/ n. b% ]
鸦片?还是砒霜?有什么区别。只消一点点,他才能做一回男人。是在那薄帐后面,姐姐如花的容颜,一旁是姐夫威逼。去做一个男人。从那一刻起,他的生命业已停止。心脏不再跳动,血液停止流淌,只落下个光鲜的表面,让他这样体面动人。哪个少妇能抗拒他的引诱?这个从小就尝到了女味的男人。他懂得女人。可却不能爱。谁都不行,包括他的姐姐。如常的坐卧行止,谁知他只剩一个躯壳。 , U, n( p( w: D6 B& g6 W e: U* O
对着如意喊,我爱你。这真是一个骗局。
# W" I: x) a+ Y3 x5 T5 J. W( Y 他爱她吗?她爱他吗?
( H. E+ A4 k- r" n4 V$ E# r 造作的一段,败笔的处境。他在向她宣扬什么?新思想,新生活,新女性?别忘了他自己却是个腐坏的人,他自己还是所有陈旧梦魇的遗少!他怎能感叹外头的世界多么美好?
y8 f5 L7 m* Y% G 她却听得痴了,随即换上了行头。
?! `0 u( n$ G* I& v! z% n) f 这里我不要看。 8 A# O/ @: n3 }: ~6 \
搀了点幻想,让鸦片变味。那可不叫人愿意。 ; _- z6 u) F7 a+ h. [
若换作是我,绝不会让淫肆的笑绽开在脸上,也不会扎起发辩扮一个似是而非的姑娘。太不真诚,便违背了哥哥的本意。我要举起那手中的珠帘,默默离开那座腐朽的藏书阁;我会要仔细地端详,而不是去翻动他的衣物。我绝不去定制那些新式的服装,而是摇摆着宽大旗袍,端着脚步,款款走来,守住我的生活。我是这里的主子,就算不光彩,也是要得一点自尊。
% f6 I) q) V" c6 l9 b' ]" H 但也许,我会去骑一下自行车。不是穿着小背心,只一如往常。因清纯的心萌起一丝清纯的爱,将另一个翡翠给他,便此情既定。我不是那怀春的少女,日后可以面不改色地声称不爱他了;我也不是自私的妇人,去引诱弟弟与我共作爱的试验。如果我不够美好,他又怎能动了凡心?
8 s/ B8 I6 U8 [ 幸好我并不是如意。忠良也从不存在。费心去假想太累,一切还都是镜花水月。因此,编造的牵强附会便可得以成立。 - C1 i. Z- j2 h# u
这是王安忆与李碧华的区别。忍不住还是要说。
7 h0 U+ J" H9 [ 都是虎踞一方的才女,井水不犯河水。却不约而同地写下剧本,陈凯歌执导,张国荣主演。实在是一份幸运的巧合。 & ^5 j7 \% f7 C& g& P- \
可惜命运不同。王安忆的文字,总被局限了太多,她比不上李碧华的毒辣,只能借助偏执的行为;烦琐的细节叙述,有意要构出的荒凉——在这方面却又输给了张爱玲。这样,王安忆的处境有点微妙了。王琦瑶的故事不会日日发生,她忘记了将人物放进一个时代里去讲述。抽离出来,或许有了逃逸的主题,可又忽略,陈凯歌一旦放弃了时代与人物的冲突,他的大气便无从发扬光大。细腻又不是他的本行。于是诞生了一个奇妙却尴尬的产物。奇妙而尴尬的《风月》。
& _& z1 Y2 J, a' C3 G+ k 人物的心理总是忍不住要去探究的,可到了哥哥的,却又不敢下手了。做尽了旁人,看到了他的面目,这也许就够了。还可以活得简单些,只要沉迷于他的美色与悲喜,便也就无所谓戏的好坏和内涵。纯粹只为了喜欢。 , k: O4 z% }2 D/ n: b) k
幸好到此为止了。陈凯歌抓住巩俐,放了哥哥。我不能想象哥哥去演荆轲的模样,庸人自扰。可也还是不喜欢,哥哥一张脸对着镜头,用陈式的腔调讲话。谁都可以,惟张国荣不行! $ O+ ^7 o" u: C) ^1 c
好了好了,我已说得太多。风清月明,原来是不消言语的。 - ?) |: X% y' U. ]! y
站在十七楼,有袭人风月。谁能带我口信,说尽那些莫名的心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