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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根据电影改写的长篇小说《异度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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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04-27 12:50:1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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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buky19830627(也就是buky)6 a9 _% |. c/ j, s6 {7 Q
转自网易红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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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lor=#BA55D3] 去年夏天,我把电影《异度空间》改写成了一部同名小说,大约八万字。先前只是放在自己的叶子上,后来有朋友建议我发到红版上来,那我就发了。# p% l' H0 Z4 v# M
在红版潜了一段时间,这还是我第一次发表文章。
! B$ k+ K* ]  l% L. D2 {$ _2 W8 a4 j6 M" R8 P1 H6 L
哥哥的电影中,我喜欢的超过《异度空间》的不在少数,之所以选了它来写,除了因为它带给我的感动,还由于它和我的很多想法不谋而合——但是我可以发毒誓,绝对没有揭疮疤甚或影射的意思,虽然写它的时候常常阵痛流泪,但是整部电影带给我的感动仍然大于怆痛。在此我也希望读它的朋友千万不要将现实与小说对号入座,小说仅止于小说,如果有雷同,那也是和电影,不是和现实。
8 {1 e$ V, e) l1 j" V4 k0 r: C0 B' y在写它之前,我记录了电影的剧本,总计万余字。而小说最后的长度大约是八万字,除了忠于电影外,也加入了自己的一些东西。虽然未必是成熟的作品,但我的态度是严肃的,这不是一个哗众取宠企图乱人耳目的鬼故事,而我也从来不懂得写言情小说。2 h' o$ X$ _! C8 z4 U
& C  V: Z) |& C/ O) P: F
写它的时候,我没想到《异度空间》会在今年举办内地首映,这无疑是一个惊喜!而现在,各地首映活动也已圆满地告一段落,我将这篇旧作修改了发表上来,也希望表示自己对《异度空间》首映的salute。2 v  f0 L6 O8 x9 z
写完这部小说后,我写了一篇后记,对自己想表达的东西和创作历程作了一个总结,现在先放在这里,权当作是序,预备读小说的朋友可以先通过它了解一下我的创作意图。8 S9 x. C2 r8 L' `5 w) e
文章挺长,欢迎观赏。4 U# G5 K' z* ~" N! w" V1 b
我知道这里都是行家,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绝对糊弄不了,有汗在先,欢迎板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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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04-27 12:51:27 | 显示全部楼层

[转帖]根据电影改写的长篇小说《异度空间》

[color=#BA55D3]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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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低谷期,都有怀疑自己,甚至怀疑一切的时候。长久以来我一直在试图寻找痛苦的积极意义,是让自己更坚强、是激发潜能、还是避免肤浅?这些回答都不能让我满意。
' _2 {1 a0 x% K7 e" O后来我见到一群蚂蚁,拥作一团在马路中央争抢地盘,参加战斗的蚂蚁越来越多,渐渐有了死伤。他们这么执着地要求自己的领地,却不知道一只大脚踩下来,什么都完了,两个蚁群都将成为鞋底的冤魂,而这只脚踩到它们,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偶然。' [5 f: E, s5 U2 H7 L6 f# x0 V( V# s
我想我终于明白痛苦的真正意义,它让我看透了很多无谓的东西,让人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是什么,撇开了许多的旁枝,什么是不可以失去。
) O2 h4 v2 X1 \* t我现在相信痛苦是有它自己的价值,但是这价值是必须先从痛苦中走出来才可以感觉得到,在这之前,一切的假设仍然只是假设。& m+ c" H- i! U$ F% g& n" Y
在没有走出痛苦之前,我们就像那群争斗的蚂蚁,即便死亡就在眼前,在那只命运的大脚尚未踩下之前,为了生存,不得不坚持下去。一天不死,一天就必须为了生存奔波。不管这种舍本逐末的坚执在命运眼中多么荒诞可笑,还是要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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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小说里常常出现百无聊赖的空气,譬如说:“一生就这样无惊无险地过去了。”而事实上,没有谁可以随随便便就过了一辈子。也许我们都只能尽力让自己满意,剩下的不可测的因素,就只有让命运去决定了。——偏偏有些东西,从未失去过,也会因为害怕失去而太过计较得失,比如说生命、理想,还有爱。这些常常让人忘了,什么时候该执着,什么时候不该执着。+ z8 D+ H3 y3 W% b4 V+ V/ L
执着与洒脱的选择,不是孰更坦诚孰更聪明的问题,也许只是一种个人口味,生来就决定了的。有些人喜欢平庸而愉快的生活,并不是自甘平庸,只是觉得不值得为高不可攀的理想付出一生的开心作为代价;另一些人生来就比其他人活得累,他们也不是不想快乐,只是并不以及时可行之乐为至乐。
) L' x1 r- D7 o  N, F0 P天赋越高,为之付出的努力便越大。相对而言,执着者会比及时行乐者承受更多的精神折磨,更何况,人还有执着错了的时候。而精神疾病,就在一层一层的心结缠绕中萌发了。7 c4 q+ j' x% k* a- r# V: [
原因可以有很多,太以自我为中心、太在意别人的看法,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一点;或者是童年的心理阴影、性心理的扭曲,像很多心理分析小说的滥调。——归根结底,是心理上的洁癖。但是一个人不能要求百分之百的安全,这些人要求绝对的安全,结果连普通人的分寸感也失去了。接踵而来的,是一连串心灵的纷扰。& P, K) Q6 Q& W$ [* S9 N3 H3 A5 t

) _" I: D/ q: _- a  o$ L; R0 S6 y# ^首先是幻觉。清醒时我们常常游戏般地自问:清醒,究竟好是不好呢?难得糊涂一下,似乎更是一种人生智慧。像酒,既是麻醉剂,也是兴奋剂;艺术也是一种迷醉。——也许糊涂并不是清醒的反义词,与清醒势不两立的,是幻觉。只有当幻觉来临的时候,我们才会明白清醒的意义,而幻觉最大的可怕,不是别人不肯相信自己,而是连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幻象。人,再也无法与自我达成和谐。0 }7 q- B$ |) F( {
然后是恐惧,没有理由的恐惧。什么都可以成为威胁,什么都可以害怕,不怕现实中的东西,还可以为自己竖立超现实的假想敌,最常见的是“鬼”。恐惧的对象一旦确立,精神上的畏惧就会日渐敏感。不断受伤,再不断劫后余生,痛定思痛,精神上防不胜防的逃亡渐渐折损了一个人的心神,让他怀疑解脱的可能。如果生命将永远在狂乱中度过,这种生存真的有意义吗?换句话说,人生的痛苦究竟值不值得经历?——而在他精疲力尽的同时,恐惧也没有放过他,越是害怕,越是要发生,下一个必经的拐角,又不知有什么正在“恭候多时”。到最后,明知是恐惧本身大过了恐惧的对象,还是会被恐惧的泥沼吞没。整个的过程不过是无力的挣扎,越想挣脱越是更快陷落,明白的时候,为时已晚。阻止鸟儿飞翔的,不是折翼,而是畏高。4 W$ B6 `; H. j
就这样,精神病人在绝望与希望之中徘徊挣扎,一次又一次,生死可能只是一念之差,而最大的希望,只是恢复从前,正常的生活。寻常人最不缺少而精神病人最渴望的,正是正常。到处都有人开玩笑地骂人“疯子”、“神经病”、“见鬼去吧”,没有人当真,不过是无伤大雅的习惯,但是真正有病的人却对此讳莫如深。不甘心?不甘心又能怎么样?也许可以怪罪于命运的不公,但是如果没有什么命运,我们又可以怎么样?4 M% Q1 g) U% T! s-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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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部由电影剧本改写的小说里,我试图解释两个受精神折磨的人,Yan和Jim的痛苦与拯救。他们的幻觉与恐惧都和“鬼”有关,也许这只是戏剧效果的需要,他们的敌人住在异度空间里,十几二十年了,彼此相安无事,但是该来的总会来,必须要解决的事,不管可以拖延多久,也始终是要面对。从这一点来说,没有什么“异度空间”,是“Inner Senses”,放不下的东西储藏在心里,常常无意识地重温,最终在一个不经意的时刻通通流露出来。
% {7 K# h/ p: T* M各人有各人的问题。对Yan而言,极度匮乏的安全感使她极力保护自己,然而物极必反,心理的失衡反而令她被疑惧包围,这大概也可以算是一种“被迫害妄想”,她为自己设立了超自然的假想敌:鬼。
- P, Z+ q. }, p- }7 O( B而对Jim来说,并非故意犯下的过错,一直在谴责他的良心,他把内疚掩盖起来以为自己可以忘记一切,但是心债背负不起,是他自己始终不肯原谅。他为自己想象出一个复仇者,然后他一化为二,一个追,一个逃,不肯放过他的,一直是他自己。
- X4 _' q+ M- D. \0 D也许他们都可以算是人格分裂的典型,折磨自己的是自己,保护自己的也是自己,从始至终都在自困、自苦。他们的初衷,不过是生命的延续,最后却甘愿放弃自己的生命,这不能不说是太残酷的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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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们的问题也并不完全相同。境由心生,他们各自假想的“鬼”,就是他们各自的心魔,从这两种“鬼”的不同,可以看到他们的不同。  v- |# ~1 v/ U/ \0 g3 D- J
缠着Yan的鬼,是一些含冤待申的孤魂野鬼,每次她见到它们,它们总是在哭,在求助,那对死于泥石流的母子也是如此。就因为她自己也是渴望关怀渴望帮助的,所以她会见到它们。同时,这些纠缠着她的鬼怪,也充当了保护人的身份,因为只有它们才对她不离不弃,如影相随。她不是没想过摆脱它们,但是它们正是她自己的影子,白天隐在日光里,夜晚如约而至。
) q. R- s! L' h7 k: i- \不放过Jim的鬼,是他死去二十年的初恋女友,她和Yan遇到的鬼不同,她是来复仇的。就因为Jim不能自我原恕,她便替代Jim执行了这项复仇的使命。她是个不能忘记爱的女孩子,她跟着Jim是为了给二十年前不了了之的恋情讨一个说法;Jim不能忘记她也是因为曾经对她的爱和伤害。问题的症结是爱,双方都是为了爱,二十年前他对她造成了伤害,二十年后她又来伤害他,同样是爱,最终的结果却都是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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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很无助,不能阻止自己对自己的折磨和伤害。童年的阴影,竟然可以给一个人造成那么深重的伤害,让他从此剥夺自己快乐的权利,仿佛一点小小的愉快都是个人承担不起的罪孽。. b+ C6 C0 b: Y! a
假如过错的犯下是有一个过程,假如可以再长大一些,不是十二三岁,不是十五六岁,也不是突如其来无法弥补的悲剧,也许他们可以对曾经的痛苦露出不在意的微笑,像走路时踢到什么,虽然差点绊一跤,凝视片刻,发现只是一颗小石子,便又欢快地跑开了……真的,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呀!
& F# [3 f+ r+ U) ?  C7 O, F1 A5 Q然而他们这出其不意的重重一跤带来的却是精神上永久的残疾!你怎么能想象跌一跤之后爬起来,发现自己失去了双腿?!他们也是事件中的受害者,而且比死者伤得更深、更久。没有机会为自己的难过伤悲,没有机会为自己的内疚心碎,还要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走下去。难过和内疚收藏在心的一隅,身体却还要向着作家和心理医生的目标走去。7 M, Z4 W9 i8 M/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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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为这面镜子拉上了巨大的幕布,终于有一天,幕布在瞬间滑落,冰凉的镜子、不能面对的自己,还是要面对。
! J5 ]3 j" n- l  B& {3 ?3 y逃避不是办法。曾经习惯于轻视、无视、忽视,总有一天要正视。但是正视也只是拯救的开始,对于敌人,是该加入、战胜,还是和解?1 f+ [* n# G' O9 f4 q, ]1 g

# G+ P2 y! Y% R1 Y+ }) N' p9 i很久以来两人都在妥协,Yan只能对自己说:“如果你不能战胜你的敌人,就加入它们。”她以为这是她在无奈之中的坚强,她只能想象别人如果知道她正在承受的非人痛苦,会有一丝感动,她靠想象来获得唯一的安慰。但是所谓的“加入”,也就是妥协和放弃。# ^7 T5 ~6 s1 ?/ S- r: I" }; e
Jim则是把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的碎片重新组合起来,自编自导,成为一个完全不同的故事。学校的大门、溅到墙上的鲜血、破碎的车窗玻璃、殡仪馆,被他重新组合成一个车祸的现场,然后毫无为难地告诉给别人听。自己的往事变成与自己无关的故事,便再没有任何的难堪或苦痛,因为自己只是灾难的旁观者,并没有亲身参与或制造不幸。他对自己说的话是:“遗忘是对敌人最大的报复。”但是他自己才是报复的对象,他永远不会忘记报复他自己。“遗忘”,也只是妥协和逃避的代名词。  r& v! e* q% N; K"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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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也许都无法拯救自己,但是他们可以互相解救。先是Jim帮Yan解开了心结,在这全过程中他自己的问题慢慢浮出水面,然后是Yan,代表了一种默默支持他的力量。
8 G0 ?& V3 t1 s& E( {% f2 n也许是勇气,也许是关怀,我不知道这个故事是哪里最使我感动,或者只是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被对方吓走。在自己都不能阻止地要放弃自己的时候,他们却不曾放弃过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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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O: {# d3 c4 v' m放弃你就等于放弃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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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此从痛苦中走来,Jim渐渐了解Yan,Yan则渐渐爱上了Jim。——了解的结果无疑是爱,而爱,则是了解的欲望。他们的爱,是知根知底的信赖与关怀。正是这份信赖与关怀,让他们最终面对了自己:美好的自己,丑陋的自己,自己最真实的一切。这是一个与“鬼”讲和的故事,或者也可以说,是一个精神重获自由的过程。——“Let heart find what is ture.”6 ^' m" ]8 @$ m2 K( q7 M
如果故事结束的时候,两位主人公还能站出来表达他们的观点,我想Yan会说的是:一个人可以为爱而死,却不可以因恨而锁住自己。而Jim也许应该说:如果不可以原谅,就不该假装忘记。一个人应该对自己坦诚,不管做过什么,清楚地记得比模糊的歉疚更能表示一个人赎罪的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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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的一切都是我想要在小说中表达的东西。除此之外,还尝试着探讨了对精神病患者可能的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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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样一首诗——; S' b" K6 d) D. }# g
每个人都在忙他自己的事
# W4 r5 z8 \& P, `) H' S没有人有工夫来管你的闲事" K3 [  [" T& `( A+ j1 u# i
像你
4 |+ _6 @% P& s9 I1 w不也只是自苦于自己的哀愁吗5 P* G* U: B. h6 E
每个人都是自私而可恨的2 o- P3 [4 E. u% n% {: d
顾不了别人0 ]" g% _( n1 q5 K. T# S
还要加害自己6 o& b7 |( I' O9 r6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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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个世界上有一种胆子特别小的羊,一把折伞的突然打开,也会把它吓晕。这种生物之所以存在,不是为了贡献口粮,也不是用它可笑的惊惶取悦人类残忍的讥嘲的天性。——精神病人就是这样一个易受惊的群体,惊惶的神色、艰难的挣扎,不是表演,不是乞怜——他们的存在,是为了唤醒人类最美好温柔、不轻易示人的感情。. p6 \/ p4 ?: o, V! Q
他们需要的,不是物质,也不是宗教。在他们的需求和我们的供给的偏差中,我再一次看到人与人之间感应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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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f+ ]) @: ]9 S* \7 S$ a3 BWilson“基本上是”Jim“唯一的朋友”。每个人都以为,自己一生总有一个可以无话不说的知心朋友。然而有些想法,就连最好的朋友都不能了解。那次在Jim的诊所,当他把Wilson赶出去的时候,他心里是很渴望Wilson鼓励自己,让他能对他最好的朋友坦陈一切的。可是最后Wilson还是走了,也许是自尊心受了伤害教他尴尬,拉不下这个面子。但是他应该坚持一下的,自尊毕竟不会比朋友的安危更重要。
( {( C! c0 {5 A整个故事里我们看到很多这一类的错过,不免教人小小地灰心,不过幸好,还是有关怀,这种关怀让人重新对他人和自己生出些许信心。: V  T7 L$ M+ d6 e' i# {; c

$ v0 V3 H- [/ N1 g) J, Y快乐无罪,岁月的历练,应当是把磨人的沙砾润成珍珠,而不是用过去的阴影,笼罩自己今后的人生。/ O" B; {5 i6 B3 T& o2 W8 @! c

' `8 A0 c# c' Q  [- a第一次写长篇小说,终于明白什么是“半折心始”,也许很多面世的小说,它的初衷会好过成品。我开始写它时,并不希望这一次的创作只是为日后的创作积累经验。但是事已至此,也只有承认:写成一部小说就是为了不断的改写。
1 M  [' v2 U4 z+ q6 ^文章风格方面,我是喜欢质朴,因为相信由“质”到“文”,由“简”到“繁”只是文字创作的第一个阶段;真正的文学,应当是“繁”复归于“简”,“文”复归于“质”——“长于笔者,文章即如言语”,这便是所谓的“雕琢到自然”。当然这种质朴并不是老庄崇尚的所谓“身如槁木,心如死灰”,它是自有一种华美在里面的;也不是“外枯中膏”,外表的自然并不是枯瘦,正如文字的美与力并不是势不两立。% c7 a8 L& v/ P6 ]& e# ]
情节处理上,因为这部小说多少和悬疑惊悚有关,所以还是希望可以制造出一些悬念和营造一点紧张的气氛。一直希望可以写得紧凑些,对于戏剧高潮,一定要放在突出的位置,不宜延宕或割裂,还要注意到细节的前后照应。——不管怎么样,我想写的并不是一个鬼故事,虽然现在它看起来有点像一部沉闷的心理小说。或许是分寸感没有掌握好,又或许是不舍得割爱,太多的心理分析似乎并不适合小说,而更像是评论。也许我得承认自己写不好小说,因为太喜欢分析和颠覆。对一个故事下太多分析和颠覆的结果,只能把自己挡在故事之外,既然不能进入故事中去,也就不能把这个故事精彩地讲出来。  Z0 g, p% w1 p: e, D
在对人物的塑造上,因为已经有电影在先,形象与个性基本都是照搬,只有一些思虑与想法上,加入了自己的补充。经过若干年的专业教育,我当然知道一部好的小说,人物的个性既要鲜明典型有辨识度,又不能表面化符号化脸谱化,而且在故事的发展过程中还要表现出人物性格的前后转变,表现出动态的人物个性,而不是从头到尾一成不变。可惜我的两个主人公一出场便是多重性格,因此我只能尽力写出他们心态上的转变。能不能依彼此个性的不同在表现上有所差别,则是水平的局限,也许读者会感觉,这两个人的心理独白,完全可以是一个人的想法。那也没错,因为这个人就是我,是我才力有限,不能一分为二。幸好对话的安排大都采自电影对白,总算可以人各其言。" U8 [9 u3 p: s& t6 r1 M' m

+ u( }3 g% G6 v( V, J0 A小说采用交替的第一人称叙述,也就是说,“我”在小说中交替代表Yan和Jim两个人。这么做一来是投了电影的机巧,处理对话时比较方便;二来也是因为用第一人称方便表达思想。电影中的主要人物只有两个,这也使得这种叙述模式终于可行。希望不会因此而引起误会。
: `: p( p- d3 a# ]) ^$ K+ t3 G但是第一人称行文,也有缺点。首先,想用第一人称来表现动作是几乎不可能的。而它最大的缺点还在于,不适合抒情。如果是第三人称,我可以写:“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深深爱上了她。”但是我决不能用第一人称说:“我发现自己已经深深爱上了她。”尽管这里的“我”,是代表Jim的。因此小说中很多感情的流露都换了更含蓄的说法,有些甚至不得不割舍了。这也使我终于相信了Eliot说的,小说并不是感情的流露,而恰恰是感情收敛的结果。: f/ X& _$ m8 D" n. _
假如将来还有可能,我想再用第三人称改写出它的另一个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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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G- Z5 w6 j1 p' N8 P+ N整个小说分了四个大部分,虽然没有在它的二十七个章节中有所划分,但是可以看得出人物的变化。——第一部分是Yan的低落;第二部分是Yan的平复,Jim的低落;第三部分Yan复原,Jim一如往常;第四部分是Jim的深陷。我尽量使各步的心理转换呈现出典型的心理特点,如果用图解来表示就是这样——% m; R, q" _6 K) v
1. Yan æ; G$ J# y$ h& H$ @
2. Yan à Jim æ! j, a7 |# F: Y( J- ]4 T5 D
3. Yan ä Jim à8 N# S: p: N/ e& v) M
4. Jim æ
: x! Y$ k! ~- t3 |8 K3 ^$ v也可以说,小说是按心理起伏的线索分段,再按情景的转换划分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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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R7 O" E" |7 h除了对环境、背景、神态、动作、心理等等方面不算太到位的照顾,作为创作,我当然也时刻在提醒自己注意一些技巧。比如说,意识流的运用、神经质的反复;还有“不确定”的加入,把预备放在后面的解释转移到前面,颠倒一下次序,以期达到预卜的效果,也是为了营造意想不到的悬念。
/ l0 r1 l1 f$ Q- O" U1 m$ l  f在文字技巧上,我也曾经过一番推敲。同样的字,不同的排列顺序会造成完全不同的感觉;和不同的句尾语气词相搭配,也可以表示不同的感情色彩;同义近义的词,虽然只是极微小的差别,一旦在行文中出现,也不可以忽略。譬如说,“我不是有病”,并不等于说,“我没有病”;“尝试”不等于“试试”;“你不要吓我啦!”、“你别吓我哦!”、“你别再吓我了!”,表达的也是完全不同的三种感情。甚至于在标点的运用上,一逗一句也非等闲。三个点的省略号代表短暂的停顿,六个点的省略号则代表思绪的飘忽迁移,每一次落笔之前,照例是要经过一番斟酌。读者匆匆读过,也许并不能发现,现在在此写明白,也不是要读者为这些芝麻绿豆费心,只要能感觉得到整体气韵,也就算作者的苦心没有白费。毕竟如果都要靠作者的解释才能体会,对作者而言也是一种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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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小说不算长,写得也不算久,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很多。快写完的时候,我以为终点就快到了,之后是不可避免的改写,也许不会怎样愉快。但是真正写完的时候,还是一样的高兴。感谢有你们在,不然我的快乐要告诉谁呢?( r: v2 k9 @( w2 c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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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了,曙色冲淡了星光,又是新的一天了。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又开始了朝九晚五的七日之约……有幸赴这个约会的,不当再计较什么了,也许此刻,正有人,被迫失约。" T) y5 f2 m9 t5 N% T4 l- n.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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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生最大的幸福和痛苦,皆因你而起,我是多么幸运。, p  S' {6 T. O# }
请让我继续享有,为你痛苦的幸福。( V( I1 I% B/ M* x' V
献给Leslie——
4 N* s. X" y* i$ m# M, i
 楼主| 发表于 2005-04-27 12:53:04 | 显示全部楼层

[转帖]根据电影改写的长篇小说《异度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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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2 ~) z% I6 B) l; ~5 [! u
六。$ [5 @# N$ \* l1 e  {' E
六层,和招租广告上说的一样。
+ r6 G0 o3 g! o3 n% ^是……五楼B座……9 {' a' c# m5 h  C& o
兹……! I. I8 W- w* l! |' l
这公寓大概有些年头了,近来新造的住宅没有低于十层的。住在这里的人大概也难得按电铃,按钮的白色已老成暗黄,一按就会发出刺耳的抱怨,拖着长长的尾音,像上了年纪的人的咒怨——
- L6 S) i" e. I兹……
/ k9 T. G! T  Y8 _“喂,是不是来看房子啊?”
' c' F% T0 C5 \“是啊。”8 _- [% Z* Q2 f; X& X
“你推门进来就行了,这铁闸没锁的。”( E+ Z/ D% y; b1 _
“奥。”: d- a% n6 m  |
他并不老,也就四十好几,五十出头的样子。在我明白他说什么以前,他已经絮絮叨叨讲了许多话。
4 D% N% K* ^8 G“这边啊!这房子不错,四四正正又够清净,如果喜欢,价钱可以商量的!呵呵!来看看,看看啊!呐,一房一厅,四四正正,厨房很大,地方真的够宽敞。墙纸呢是旧了一点点,不过不要紧我可以重新替你换新的,颜色方面你来挑粉红色怎么样?啊?你喜不喜欢?”
9 e) |6 s$ q/ \他越说越快,一口气蹦出来的字比我一天说的话还要多。“四四正正”?“厨房”?“粉红色”?这些是什么?有什么要紧吗?这已经是我今天看的第四家了,看起来,倒还比前几家干净。但愿没有——* ?/ T. e8 b8 i7 P
数日的奔波,我终于为自己找到了栖身之所。
$ Z1 s$ l, d$ h6 r我承认我是怕,怕有人去世的房子。这个秘密我只能对自己说,不能让别人知道,也不能让他发现。他在看着我吗?应该不会,他正在忙着介绍他的这间屋。
% i6 L  K) |( H& ]“看看,现在这种房子很少了,虽然没有电梯,走楼梯就当是运动么!现在的年青人啊,哎呀我真的不明白啊,情愿花钱到健身房去做运动。嘿嘿,真是的!”
+ |# Q3 C6 l$ G; L没电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至少我已经看得清清楚楚,这个屋子里没遗像没祭台,没有人曾死在这里,这就够了。电梯?我刚才看的那几套房子,倒是都有电梯,设施也比这里齐全,假使租那里,会便利许多……可是算了吧,那是别人的自在,我该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何苦还要愚蠢地去艳羡别人的好日子呢?现在这里,已经很好了。
# ]2 V8 C0 E4 O$ f“哎,怎么样?价钱很便宜啦。呐,窗户向东南,阳光充沛,白天不用开灯啊都够亮的啦!哎,打开窗户呢,很凉快啊!夏天也不用怎么开冷气,嘿嘿,省了不少电费啊!呐,全包价呢只是八千五,怎么样?价钱真的很便宜啦!你还个价来听听呀!”9 y0 g2 ?# I* E9 R6 r0 k4 v* E( `
我尽量阻止自己望向窗外,这几年来我受它的罪还不够多么?少看少错。然而进屋的时候,眼角的余光还是不由自主地扫到一眼。& K! m" S2 f7 s/ A
窗很大。这会给我带来一点麻烦,不过没关系,也就是几分钟的差别吧。窗假如可以小一点的话,五分钟就可以了;像现在这样大,也不会超过十分钟的吧。……电费是省不了了,全包八千五,再贵也要租了,找房子毕竟不像选咖啡杯那样容易。
1 M) A' ?$ z' F* N2 X“我租。”
0 J6 }# L5 y3 o+ e“哦!那就最好了!不然我就……”
5 f% ?$ s( p6 \4 w( u4 d6 j) h! u不然他就?又要语气丰富地对他的房子或者对我夸赞一通?这么顺利的协议,他多少有些惊讶吧?要是他知道我的秘密,不晓得会不会怕?毕竟我与那个世界——有时候想到别人可能会怕自己,竟会那么不可理喻地自豪起来,想要用这个最大的“才能”吓吓别人。多么失常的邪恶!可是连自己都要嘲笑自己,就像一句西谚说的:“住在玻璃房子里的人不应该扔石头”,想要吓别人,我却又敢么?
: k6 L9 e/ p+ Z- w/ C  g“呃,怎么称呼你啊?”
7 T+ T3 f' y6 ^8 X5 c/ [2 ?“我叫章昕,你叫我阿昕就行了。”+ ?( O7 j, _0 k2 }" Y1 a1 K
“哦,我姓朱啊,就住在前面那个小单位。啊,我一个人,这儿对我来讲太大了。……啊,还有件事啊,哎,这儿什么都好,就是电线旧了点。如果里面跳闸呢,你就到这儿来,扳键往上一扳,再往下一扳,那就行了。……你不是要改变主意吧?”8 ~: q$ w0 t% h- w; j1 \* p" h; ?
你不是害怕吧?( ^) @0 m  L$ Q; p% P* S
什么?谁在说话?: {+ W. b8 O/ R$ d3 b- D
“不会的。”
2 K+ H: d3 c# \我很肯定地答复自己。3 `: i1 }4 C) i
“我不会改变主意的,你放心好了!”我对他说,“你放心好了。”
/ l: u3 m) _0 Z: p& _8 \“你几个人住啊?”9 C& R1 r; p  m+ X! u- H
“一个。”8 h8 w2 b4 [9 q6 B
“你,一个人住啊?”+ q) a2 f9 k* ^- Y" O
“我的亲人全在澳洲。”
# z" @; F! P0 R! ?- q0 k7 ]0 U
 楼主| 发表于 2005-04-27 12:54:07 | 显示全部楼层

[转帖]根据电影改写的长篇小说《异度空间》

[color=#BA55D3] . E5 u; o+ Y8 P! o, a; ]7 o' ~% P
[color=#1E90FF]“哎呀真是过分,连电梯都没有,爬那么高才赚几百块钱,真是吃什么都补不回来啊!”
1 u- z9 k" W* {; W6 q4 x% q% {“谁叫你穷啊!……喂!前面走快一点儿!”/ k+ v4 `  }5 `2 t+ ?! p8 ^7 h( L
“行了,催什么!”
+ b) Q( S  E$ K' Z第二天我便搬了进来。说实话我很羡慕他们,这些搬运工,虽然又脏又累。不过,他们也会遇到和我一样的事吧!为什么他们可以这样不知不觉,而我,却不能。! e9 t; J9 g+ y& t& }0 ]2 y
“小姐,沙发放哪儿啊?”  x  g% L$ A/ H4 i( s6 S
“啊?哦,对了,就放那儿!谢谢。”
# Z, `8 x* W/ h, T. ~“小姐,桌子脚快掉啦!是古董啊?”- m: L$ o7 o( V9 _: ]. _3 w: @2 K2 ?
“好了,谢谢你啊!”
% D- t4 }  b# d; x“很贵啊?”# H5 h( \0 D7 o
“一千八对不对?”我再次打断他。一千八的搬运费,像这样的桌子可以买两个了。不过它是我小学时候用到现在的东西,多少字在它上面写出来,多少稿子在它上面译出来,从一个家搬到另一个家,只有它,一直没舍得扔。“行了,不用找了。”
9 B2 X, m) W* q* g: D& R$ N$ j1 i! ~“谢谢啊!”( {. a# F% H" c1 \+ j
他们走了。. K. V+ X4 I) B  }, u
我看看四周,家具都搬来了,一个人居然会需要这么多东西!刚才帮着他们搬东西,项链荡在胸口一敲一敲,还真有点痛,可是又不能摘……好了,现在是终于安定了,桌子、椅子、沙发、音响、计算机,一切都在他们该在的地方。那我呢?我又是否在我该在的地方了呢?刚才的工人,应该没有什么不对,是这样……那姓朱的,也就是个啬刻的中年人,留着层楼专为收租……都没有什么不对……这么说我是真的安全了,没事了,真的没事了,也许我该想些别的事……刚才我在想什么?哦,项链,对,项链。+ \0 p/ a/ E0 O9 E& Z
项链呢?!真的掉了?!脖子上,地上,哪里都没有,难道刚才想着不要它了,就真的——不会的,它一定还在这屋子里,我是不可以没有它的,它应该知道。
. [0 c8 K8 S8 i6 _4 ~对了,刚才付帐的时候,那个人好象朝我脚下瞥了一眼,一定是掉了东西!——在门边。
1 U" ?# y' W6 z啊,它在那里!幸亏!6 h* F2 U* G# ^: P
只是沾了些灰。半球形的透明吊坠,黑绳项圈,它和从前任何时候无异。只不过多了一样东西。不,我想是多了一个人……
" x, X. b1 w9 Y3 P4 O! B那是谁?那个一闪而过的影子是谁?我想我一定是眼花,哪里有什么影子?还是捡了项链快回去吧,根本没有什么人。3 u9 g  t) z+ D) G8 g
门关得只剩一条缝了,他还在那里吗?我知道他还在的,他藏起来也没用,要来的迟早会来。我应该忘记的,忘记是彻底的放心,彻底的……7 R' I* J4 i- ]7 y- [$ A
可我终于还是阻止不了自己重新走到门边……! k! @, {, N5 Y, v, L; R
门缝一点一点地拉开,大一点,再大一点……
9 J6 |" o, q# c( Q. d% o" G/ r2 m没有!他不在那儿。
/ N5 I9 r% \) m4 N4 D# W呼!又是虚惊一场。
! a' Z5 F' B" m( u9 B" E其实,就是真的有人在那里,又能怎么样呢?也许不过是隔壁的邻居出来倒垃圾。哪里会有人二十四小时地监护你?你以为你是谁?谁都不必那么自重。' d! T5 x% l4 {0 [0 A
从今天起,一切重新开始,新的家——假如公寓也算是家——还有,桌子上新的剧本等着翻译。
6 t9 k3 h9 n% f4 G6 Q我回到屋内,在计算机面前坐定,开始敲击键盘。
$ @4 P0 D, v* d; o7 o
9 @0 i: g1 b, M% I$ E# P“I came here because you told me to.”9 j! [$ H7 W6 R  F1 Y+ n$ h- x# B& C
——“是你叫我来这里的。”% T+ r' x3 {& R, ^! u2 l
“I told you to?”
* j; Y/ |! Q& e——“我叫你来的?”5 @  D; v) ]- b
“Don’t you remember?”
' i% r# s! y6 |. @: ]) k——“你不记得了吗?”. w1 V+ y. f9 A* z, p$ x
“Remember what?”
* E' G. ~3 ~# G* x——“记得什么?”
! \* N. h& }4 _! @' o" M6 J“What you said to the sky that day.”4 Z  w1 W7 T( {7 Q7 y
——“那天你对着天空说的话。”& O  H- K/ z& ^2 |/ E  B
“Why did you bring me here?”  _! b) O8 J& h8 ]. g/ c. l
——“那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 I' z, L2 U4 e& H“No,you came here on your own.And I,will always follow you.”
9 d% h% t2 U, j+ y9 n8 }4 ]——“不,是你自己要来这里。而我,一定会跟着你。”+ `, L5 ?% k9 ]% T
+ C; v5 T; O+ u, t) `% t
痴情的男主人公,不离不弃。不用看结局就知道她一定会被他感动,然后双宿双栖,圆满收场。不过也许,她会突然失去他,然后感怀一辈子。女人把悲剧记得最牢,如果那男子真是想要她记一辈子,他也许愿意悲剧性地离开多过喜剧性地结合。可是谁知道呢?剧本这样东西不过是在循环往复,大团圆用滥之后就流行生离死别,生离死别落入俗套后再兴大团圆,互相颠覆,而这样的颠覆本身也就是承认,怎么都破不出这个圆圈。
% Y# j+ _* N2 ]. [: E, s( z毕竟没有人愿意制造一个,男主人公最终遭女主人公厌弃的结局。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未免太煞风景。可是,一切纠缠的故事到头来都可以如风月般清雅无伤么?  S6 u, e! H# _$ a0 Z9 w: S& Q
“And I,will always follow you.”——这就是他想对我说的话?莫非他也是对我有莫名的爱,才会像恋人似的,缠住我不放?" m6 b+ U5 X- M/ ^# ^) L
太可笑了!
5 k; w$ m% r! h; X“有缘”?可怜的人,听到有缘二字竟可以兴奋到不问是孽缘是善缘。3 V$ a3 a9 q: s) q# m
“I came here on my own.”不错,我千挑万选才定下这里,难道说,也是为了赶赴一个约会?在我未到之前,他已在此“恭候多时”?2 ?, z9 [% ~2 t
……I came here on my own……: [, u4 j0 x8 D
什么时候才可以整天对着计算机译稿而不用去想其它的事呢?什么时候才可以动手写自己的剧本呢?
$ v% z9 G& p. J2 ]) A8 o2 T有点累了,今天还是到此为止吧,明天再接着译。毕竟,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做。
, e) C" w; d' c2 `0 F  ?" [. c+ O; N报纸,还好没忘了准备报纸。一共是需要……1.5m*3m,恩,每页大约是,0.6m*0.4m,那么说的话,不到二十页,也就够了。感谢厚厚的广告版,这沓报纸足足有三十多页,连缝隙都可以再糊上第二层。再拉上厚厚的布帘,即便那房东过来探视,也不用担心会被发现。——“窗户向东南,阳光充沛,白天不用开灯啊都够亮的啦!”——言犹在耳。: s& r1 l2 {0 V" W$ ?
不能留下任何会反光的物质,那张玻璃台面的小茶几,是早就封了的,所幸是打了包,刚才搬来的时候倒没有引起怀疑。每次搬,都会留下一些不带走,现在的家具中,像这样会惹麻烦的东西已经很少了。也好。
1 H) |& n& B" Q% C, g7 M; S6 u做完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望望墙上的挂钟,已经是深夜了。有点不甘心,可是对于一件不得不做的事,你又怎么能逼自己去追问它的价值?那根本是没有选择的,多问就是多折磨。' M4 i" |* I4 Y* W$ }
现在是真的累了。不如去洗个澡,然后早点睡了吧,虽然即便现在即刻入睡也已经不能算早,但在浴缸里泡一会儿,总是愉快的。
( I. o: S% G- o2 J0 g浴室里不知有什么东西总是嗡嗡作响,也许是落水管在轰鸣?也许是老旧的热水器?不知道。) T8 a6 t  [; R5 k$ x: J, B& _
渐渐地听到有人说话——
& i% W; a7 ]( Y4 P8 |“你来了,……今晚就留在这儿吧!……让我抱着你!”" y" q5 l* ]; X3 a# c5 b
啊,原来是下水道,把楼上人家的声音,传了过来。
. P) m. m9 X2 p9 B7 I一个女人的声音,乍听上去像个小男孩,有点暧昧,也辨不清是激情还是淡漠。在浴室这样的地方听到这种声音,总有种肮脏不洁的感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于那氤氲不明中又很有几分妥帖,也许是因为,他们,说到底,都是人间的男女。
" }& s1 E, `& b. c& ^5 h$ i0 F精力总是有限的,一个人既然有精神上的洁癖,就不能再兼顾肉体的清洁。像我正躺在其中的浴缸,从前不知有多少人躺过,也不过是用水冲了冲,污垢便见不到了,洗出来的人,依旧可以很干净。细菌总是有的,不过是见不到,见不到就好。——其实如果不是他们非要在我眼前现身,我也可以只当见不到他们的。大家各自在分割的空间内生活,就像我和我的邻居,各自拥有一套小单元,和平相处,难道不好吗?
* C6 f4 I, f; V( ~  c0 Y为什么非要敲破中间那堵墙呢?3 w3 Z5 p% f0 w; F4 e

9 C- j: Z, I. K2 r9 M
 楼主| 发表于 2005-04-27 12:55:14 | 显示全部楼层

[转帖]根据电影改写的长篇小说《异度空间》

[color=#BA55D3] ( }$ F+ h0 o* Y& G

! g: d6 k  t2 a[color=#1E90FF]“我想大家都不知道,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时候这里其实是一个乱葬岗,日军曾经在这里枪杀过几百人。以前我偶然会来这里坐一下,有一天晚上,我看见一个满脸鲜血的人坐在我旁边。他的样子很恐怖,应该是子弹从他后脑射进去,然后从前面跑出来,所以脸上有一个大洞,牙都反出来了……”
( v6 T( O' Y3 o8 J6 Q. X% R4 c) V  G$ |: t' I  ~7 Q6 }7 J
几天前在报纸上看到这次演讲的预告,据说这个罗医生是心理学专家,常常公开反对迷信,声称没有鬼的存在。其实我不是迷信,更不想靠迷信为自己提供心理上的安全,我只想求他们,别缠住我。
0 u2 ^8 @5 Y( M+ ^刚陷入这个泥沼的时候,周围的人都怕我,避开我,只有心理医生,把我当正常人看。我曾经满心希望他们能把我拉出来……后来我才发现,在他们所谓的关心里,真实的成分比那些厌弃我的人,还要少。他们的泰然自若,也并不是把我看作正常人,他们只是习惯了反常。我周围的人,害怕这个深渊,所以选择避开我;而他们,他们不怕,他们选择在深渊边缘观望,欣赏我的苦痛和挣扎一如欣赏一场表演,然后说些不痛不痒的话,算作是鼓励。
9 f: W; h$ b* z. l, q' R我对他们不抱希望已久。
7 N+ N- h7 m4 I2 ?) o- g% [今天正是他在会展中心作演讲的日子,明知道不会有什么奇迹发生的,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来了。进门的时候,我看了一眼大屏幕上的标题——“质疑—思考”。& E3 f8 ^$ P' s' h6 w% }9 ~

0 ?& V/ c! w& h+ u3 P6 I4 z& Q- @2 ]2 \“大家应该知道,我们的大脑除了能够思考和分析之外,还有一个非常大的功能,就是接受咨询。从出生开始,我们的脑子就从各种不同的途径吸纳讯息,不但积累了知识和经验,还吸收了许多‘鬼怪’。这些‘鬼怪’其实是通过我们的家人啊、朋友啊、宗教啊、电影或电台的鬼故事,通过各种不同的途径渗透进我们的脑子里面,令大部分人都相信有鬼。咨询经过分析再在脑子里化为影像,就像我刚才说的被日军枪毙的那个鬼,我所描述的细节,脸上有个洞,牙都反了出来等等,你们的脑袋马上把以往积存的资料化为影像。”
. h1 z3 O) N9 M$ X“我现在给大家做一个实验,证明所有人脑子里都有很多的鬼怪。你们的脑子里应该有——‘黑白无常’,是不是这样?还记得吧?还应该有——‘僵尸’。”0 z' C/ I) L- T1 K
“对不起,罗医生,‘黑白无常’和‘僵尸’我都不认识,那是不是代表鬼对我没有影响?”* z& J3 p* F4 U8 _
“不是,虽然你没有中国人的鬼怪形象,但是其它别的形象还是会有的。比方说,‘无头鬼’啊,还有,‘吸血僵尸’,对不对?我们中国人很奇怪,父母很喜欢借助‘鬼怪’来教育孩子:你淘气啊,当心鬼来捉你啊。——从小就一直听这些话,你们又怎么会不相信有鬼呢?”% ~( |* R# m7 x
+ B: Q# I) f5 G
他果然准备得很充分,中国的鬼和外国的鬼都分得那么清楚,还图文并茂的,周围的观众不时发出一阵笑声。他说的对,中国人是很喜欢用鬼来警劝小孩子。我还记得小时侯听我奶奶讲,有一些树上,会长着奇怪的蛹,里面藏着吃人的老太婆,如果小孩子撒了谎,走过树边便会被她抓去。当时听着听着,就觉得周围的空气渐渐诡异起来,而最可怕的,是见到奶奶的脸上,也满是狐疑,仿佛连她自己也被那个故事吓到了。从那以后,我不但不敢撒谎,更不敢靠近树边走。
  U! Z$ u- R0 R1 b后来奶奶死了,我也渐渐学会了撒谎,帮父亲瞒着母亲,帮母亲瞒着父亲,起初我做得很好,谁都没有察觉,但是事情总有结束的一天,于是他们走了。
9 O/ C% a3 P* k" c: M0 n那天我独自躲在一棵树下,希望见到传说中的老太婆,请她带我离开。但是她久久没有出现。我望向天空,只看见树的枝叶。枝叶越繁茂,只徒然投下越多的阴影。树是残忍的东西。. Z9 C% H+ q/ h) V7 y
其实我应该承认,小时侯听的那些鬼故事,并没有造成我心理上的阴影,相反地,我还很享受蜷缩在奶奶身边听故事的时光,虽然她的故事并不总是那么有趣。也许和神怪有关的故事,本意只是在于消遣;宗教,也只不过是一种更深的消遣,藉以避免今生或来世的空虚。不知道是不是消遣过了头,鬼怪反而成了令人恐惧的东西。看鬼片、听鬼故事,获得的不过是一时半刻的惊险刺激,而它带来的惶恐却要绵延数天甚至数月,为什么还有人趋之若骛?
, w1 \9 k) {! |2 j6 Z# |为什么又有人笑了?也许是罗医生又讲了一个笑话。“黑白无常”、“吸血僵尸”,也许真的有点可笑,两尺长的红舌头,像叉烧一样,仿佛随时可以切下来装盆上桌,还有尖利的侧牙,勾魂吸血的本领,前人的想象力真是丰富。——可是你有没有见过真的鬼?他们和人一样,并没有出奇的长相,也看不到特殊的本领,你不会知道他们想对你做什么。他们比“黑白无常”,比“吸血僵尸”,更可怕。
8 b+ l9 q* v" ?
3 i- O% O1 a) d. v/ W0 k“但你们再回想过去的几十年,就三十年吧,你们有没有在任何新闻啊或者报纸上看到有鬼掐死人呢?——没有。因为全部都是一些咨询,是垃圾咨询在脑子里面作怪。所以我希望以后,你们都不要再说‘鬼’字。”9 V& L; ]8 h+ s0 U
# R2 ]' a' Z- o5 F& S" W
听他说完这句,我便离开了那里。& S: j, |% r4 W3 j8 a2 z: Q
我也想不再提,不再讲,但是那还得问问他们答不答应。
! T5 o  n1 S( \) R! s4 ]$ g3 h虽然早料到是这种结局,真的散了场,还是有几分怅然。“质疑—思考”,他的意思是,我们眼见的事实并不见得就是真相。可是,仅凭他不曾见到,就可以否认那是真相吗?他们始终在那里,只不过,有些人,可以幸运地视而不见,而我,并不是其中之一。0 o& D  a: ?6 l3 S6 Y- T
从会展中心回到家,坐了好久都不能下定决心去睡,然而即便这样醒着,也根本不能做任何事。——能像那盏灯就好了,只要不停电,就永远在沉默中散着淡黄的光晕,无数的夜,只有它为我抚平创痛,直到清晨的白光将它冲淡,再起身,出门,去承受新的痛苦。好笑的是,人居然要靠一个每小时耗电0.3度计费0.054元的光源来为自己提供可怜的安全感。——今晚,越看它越像天上毛毛的黄月亮。也许月亮的盈盈余辉也是夜行人唯一的安慰吧,谁知道呢。6 y+ v3 S! N1 i% a! D$ n
不断地受伤,再不断地劫后余生,痛定思痛,痛何以堪?
# S( G4 T9 A$ `; g( \5 l  }2 a  V还记得唱毕业歌的那一天,大家都在哭,是因为感怀留恋。想到痛苦不堪的岁月终于过去,我也觉得有哭的必要,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只是无奈又无谓地苦笑着……结束了大学的四年,我以为自己终于可以独立,那种感觉就像是刚结束一场艰难的考试,而且被告知,以后永远不用再考了……直到今天,又有无数预料之外的苦难被经过,我才明白,当我以为一切已经告终的时候,一切不过才刚刚开始。
4 A9 L0 Z) J9 l) {, H4 @- b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开始的?为什么我会见到它们?为什么我会怕它们?我明知道它们能带给我的最大伤害无非是死……& l: d: t% p+ i3 n* o; ~9 Q
我怕死么?不错,我是怕死的。也许就因为怕死,才会在这许多年里苦苦自保,但是即便要我立刻去死,又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呢?
' E8 y: W: ^( ~+ \# m可是出生入死的事,经不起第二遍的考虑。
/ p2 w% N; U' F$ b# h3 S3 g虽然明知他们能给我的最大伤害无非是死,第一念想到,可以豁达,死便死吧!可是只第二念便想到旁的事,譬如自己的遗物——谁会来善待自己曾经珍视的东西呢?譬如自己未竟的工作,还有当作家的理想。+ H/ ^7 d1 Z6 w8 R5 Q7 C! E
到头来却就是因为“怕”,缚住了手脚,阻碍了理想。——恐惧本身大过了恐惧的对象。到头来,生的太过艰难反而教人乐意去死,难道这就是习惯死亡然后主动接受?真够讽刺。
! [( D& ]/ ?' {7 H( b死是相同的,可以选择的只是含笑以殁,或者饮恨以终。人强迫自己习惯死亡,大概就是为了把后者变成前者。——但是又真的可以选吗?譬如像我现在这样自己选择死,当是无悔了吧?却为什么还有恨意呢?——也许我该明白,死,无论是意外疾病他杀自杀,都是被逼的,都没有什么自由可言。
9 R: T* o7 i' _1 w+ r  C4 J7 n死或不死,哪一个更需要勇气?怎么问都问不出结果。; c8 m2 a  z, {! X* _
脆弱,是因为怕失去;因为爱,所以放不开。
, y5 H' @% i* Y4 U9 c一种挚爱,就是一种致命武器。
0 Y2 P+ s% x% p* b) Q9 h, ]眷恋生命,就是人生最大的痛苦根源。
/ Y. j2 B9 h4 ~5 S难道重视自己的生命是一种错误吗?是不是任何一个对生命过于认真的人都会受到不应有的嘲讽、愚弄、报复?难道非要故意对生命表示不在乎,才可以轻松度过?也许当其它人都只把人生当作一场游戏的时候,独自一个人的执着就必然会给自己带去额外的苦痛。6 J- E; V- h) F
我是早该明白的。
" }- R$ D4 O4 [  h……5 h( T2 k7 ?0 Z) T' d+ F6 @7 ?1 U
浴室的水龙头还在滴着水,一声一声,越发显得这夜的宁静。
6 E  y' g% J& x) X( b……% k, N/ V+ a9 g* B# P/ E
如果我必须哭着来到这个世界,那么离开的时候,我希望是笑着。至少在今夜,我和我的灵魂,达成了久违的和谐。
& v9 b* ~; o  r0 ^+ L$ J  u5 i: Z' S- \  E1 n9 b* ~: m
 楼主| 发表于 2005-04-27 12:56:15 | 显示全部楼层

[转帖]根据电影改写的长篇小说《异度空间》

[color=#BA55D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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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lor=#1E90FF]今天的演讲还算成功。就是那咄咄逼人的神父,比较难缠。: Y! n9 _2 P5 \. k
“罗医生,你真的不相信有鬼么?”
# X, T: |2 S) I- M“我说有鬼,你就会想起。你相信有鬼,鬼就会存在。”7 f# X$ O9 ?7 z4 g, }
“你好象没回答我的问题么?”
. K( q( L3 T& L“我不相信。”
5 S- I) \  w) |0 l5 f“罗医生,你信不信有神呢?”+ ^! I' T) O( {
“不好意思方教授,我忘了你是念神学的,我刚才所说的不是要驳斥你的理论。”
2 Q' u  {2 ]3 c: S% C" _“神不是理论。…你有没有宗教信仰?”
6 e$ n- g# U+ E“暂时没有,不过老了我就不知道了。如果在我不能用科学解释事情的时候,可能我会需要宗教。”
( a) Y- R# l, Y+ j  ^8 g“愿主保佑你!”" i, `! n7 W% L! X& |

% ?: R* x- ~0 P* W: ~  j4 A我是故意调侃了他一下,谁叫他那么烦!“你信不信有神?”——这句话谁都可以说啦,呐,《英雄本色》里狄龙都问过周润发,《星月童话》里日本鬼子学中文,教材里也有这句的。问烦了,万一一不小心说溜了嘴,把电影里周的答案说出来,那才好笑呢!——“我就是神喽!”
) A  Q+ O6 i+ P. d! C  p% x% D- ?& k其实发哥说的也没错,如果神的最大职责是安排命运,那么也可以说,每个人都是主宰自己命运的神。  S1 M8 o" }: Y% N  j( U  y
不记得是谁说过,人当困窘的极点或是富足的极点,宗教信仰就最易侵入。性质是一样的,全是要活着,要多活。——物质的匮乏或许是可以忍受的,但是另外一些东西,伴随着物质匮乏而来的,却并不那么容易被接受,譬如人的能力受到质疑、为人的尊严受到打击。一旦那种对人类理智所持有的信任之心动摇,人们就会转而乞求上苍的保护。
' W5 a1 d! y9 _5 r1 X' k也有人说,一切的宗教,千言万语一句话,就是为了解除人类的区别性,无富无贫,无苦无乐,无善无恶,达到超凡入圣的平衡。这倒正验证了一句戏言,说宗教的一切仪式就是把上苍派给人类的痛苦再回敬给上苍。为了活得适意,人会不惜在宗教中寻求自欺的理由。逃避了思考的痛苦,骗自己正与世人精神同一,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为人之尊严?
) V0 o+ P5 x' C6 Y0 e我倒认为,人的尊严,不是盲目地服从相对于渺小的人类来说更强大的神,而恰恰是在于,“能够对我们看似前后矛盾的命运逻辑,反复地质疑。”3 z0 O" p+ X3 [1 x- ^8 m
至于超凡入圣,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抱负,我不是圣贤,我只想在人间做得出色,仅此而已。1 _/ g0 ]! C0 _; U/ z. F; z
我也承认信仰是有积极意义的,但是不必限于宗教。其实扩大来说,人类社会的策动力无一不是来自于信仰,只不过这些信仰并不常常以神灵为对象,而是更具体地,对某件事,某个人,或者就是自己。假如仅仅试图通过膜拜神灵来趋吉避凶,我只能说是徒劳无益。/ E4 d& {: B4 [
心理学是现代科学的一个分支,作为一个心理学家,我当然要用科学的眼光看待事物,用科学的大脑思考问题,这其实也是职业病。
( Z$ e7 C# _3 z科学史上有过不少晚年笃信神学的例子。有人说,科学是为了解决一个问题而派生出十个问题,场面越铺越大,个人的能力显得越来越微不足道。——也许正是因为力不从心,又不甘放弃,才会有年迈的科学家,把神学当作种种科学难题一劳永逸的解答。
* e6 l% P$ T' _" S( ~# x/ Q这么说起来,神实在是一种实用的信仰,随弃随取。看看我们中国人,可以在日用伦常中屏弃信仰,却在逢到灾难的时候把祸根推委给莫测的命运。法国人又喜欢说一句他们的民谚:我们不相信上帝,但我们感激他。——在这一点上,东西方是一样的务实。无晴无雨的时候,神出现在小说画报里,是一种消遣;受宠若惊的时候,他是虚构的感激对象;遭受无妄之灾的时候,他又可以被竖立为假想敌。——如此俯首帖耳惟命是从,谁说神是高深莫测的?人才是。7 s- P3 c4 f. X+ s2 [
! n& R* e' J8 X0 V8 M4 c
“哎,罗医生,你怎么还在这儿啊!”- a% q: ~1 K- I) l
“恩?你怎么又回来啦?你不是有几天假期的吗?”; N$ P1 D/ L, n* X) b) s7 c% R3 b
“是啊!有几天假期陪老公去布吉,机票呢就放在这儿忘了拿。”  ?& u  `2 e7 O2 _7 [
“真冒失!”
+ N/ |9 U6 l4 k- f8 p“是啊,我太冒失了哦!我老公难得转性,机会难逢!”
4 p+ F4 l$ J$ ?2 }. l7 y“哇!这么多档案啊?”
) ~* Y. O& V! H, d. p* V“奥,那些都是——陈医生送过来的。他叫你打开他的留言信箱,有口讯留给你。”
9 x; I- i- M# b) q4 U) B; c“奥,我忘了开电话了。”
& y) O# E( ~+ D/ i' v4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u, [/ A* M! x$ K% f. n$ f- o
“好啦,走吧走吧!玩开心点儿!”+ N# v% S/ y3 d: ]$ i
“Bye-bye!”
7 N4 P/ M# V. h8 h1 u6 b“Bye!”
- A1 R0 Z5 l& m9 C/ C* K  h2 c
* J9 P/ {  q/ f还以为整个晚上都会只有自己一个人呆在办公室里呢!Maggie也真是的,当人家秘书的也可以这么胡涂。……不过我自己还不是一样!演讲的时候关了电话,结果一天都忘了开。啊,留言信箱,第一杯咖啡刚喝完,工作又来了。/ b* R3 M! G# J
) Q: {: @! d* z
——9、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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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数字才一按下,Wilson的声音就像加足了煤的火车似的从电话里冲了出来——
2 A: Y$ D9 Y8 Q7 w! x( o“Jim啊!我,Wilson啊!听着啊,我给你介绍一位美女。她是我老婆的表妹,所以这件事呢我无福消受了。你知道的,千丝万缕,很容易跟亲人扯上关系的,没必要啦!这件事非常棘手,只有你这种只爱工作不爱休息的工作狂才会喜欢。我已经安排了你们相亲了,明天早上九点在你的诊所加班。记着,有事千万别找我,老婆放我假,我出差去了。就这样好了,bye-bye!”
8 d5 r: P6 r* D  A: @0 G+ U; N这家伙!真是服了他,一个人在那里对着部机器讲话都可以滔滔不绝讲那么久,还兴致勃勃声色俱全,连大气都不换一口。. l: O. O( g9 q; `! o
唉,我也想放假的,行吗?- g. Y* _7 q  n, ^. r5 M#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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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04-27 12:57:28 | 显示全部楼层

[转帖]根据电影改写的长篇小说《异度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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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B4 `; E. p; @
[color=#1E90FF]这次居然还是失败。
1 K4 q" o+ [0 G# p( h/ U& m! s% Z. e  j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在这样的环境中醒过来。* }9 E/ ]; J6 G0 v
四周白茫茫的一片,有几道刺眼的光从窗帘的缝隙中射进来——这样一个亮堂堂的早晨,这样一个洁白无暇的病房,我几乎觉得自己像一个大病初愈的人,一走出去,就可以变成一个正常人。0 O. I) u: h  N* _6 k7 S
既然不能死,便只有再活下去。
. V) ^/ A* N3 U7 H3 N8 A" _我又搬进表姐的家。' d6 f) a) ]8 F' k
我又去见心理医生。
" o9 ], {. B% Z/ k, D; g路上的人,有的表情欢愉,有的愁眉不展,这世上总有人幸福,有人不幸福。愁眉不展不见得是绝望,满目欢颜也不见得无忧无虑,各人有各人的担当。有些人为了幸福费尽心机,有些人同样地苦苦挣扎,却只是为了如同正常人一样地生活,拥有寻常的小悲小怨。
8 s. Y* U) M% c  C; v$ f% l9 `7 A对我而言,幸福也许是此前,幸福可能是将来,惟独不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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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m.P.L.LAW”* N. K( C2 v1 U; C/ G# y7 k' t
7 k- r9 q* [  F  ]9 g
是这里了。2 w, M( k* m& n  w
原来是他?在会展中心演讲的那个?. ~+ B9 O2 y, q
“罗医生你好,我约了九点。”
* J; H$ w( _8 O, n9 v* G- H“奥,你来了,恩…章昕是吗?请坐请坐。”
# B5 b0 m% q2 k原来真是他。
: F, g+ ~' M' J" v  j“你放轻松一点。你的情况我已经从陈医生传过来的档案上了解到一些。呃,他是你的表姐夫是吗?他也是,我的好朋友,所以你也可以把我当作朋友。恩,我是说如果你愿意的话。”* o5 h+ d( a& X9 w
大概所有的心理医生的第一步治疗方案,都是要病人把他们当作朋友。. H1 Q# J4 `  |! G3 a4 G
“你介不介意把两手举起来,手心向我,保持这个姿势一分钟?对,就是这样,手不用举太高,放在胸前可以了,谢谢!”7 c  ^- j' w  O  z% t/ b- D: }
举手?难道他以为作出这个近乎投降的姿势就可以解决问题?
5 U2 o1 d0 j( h/ h/ W/ M- j; f
0 s9 M8 ^6 |, ]. l( K……一分钟,原来是这么长的……5 [. n2 H1 ^. r. L/ W$ h

/ }9 O8 P6 t# B( V我突然明白了他的用意。先发制人,他是要抢先证明我有病。如果在这一分钟内我的手不停地震动,他一定会说我是神经过度紧张,无论如何“神经质”这三个字是逃不了的了!不行,我一定不能让手发抖,我不能让人冤枉,我没有紧张,真的没有,我自己还不清楚自己吗?可是为什么就是控制不住……/ M; r- H0 Q" G: b: Z  ?- {8 f
“可以把手放下了,谢谢!看你这双手,应该跟艺术工作有关系,喜欢弹琴吗?”
. ]8 E3 z& i* z  I3 |: t# E“以前我想当作家,可是不成功。现在帮人家翻译剧本。”- P+ A8 k" A2 A, F) A6 O
“喜欢当作家,应该很富有幻想力吧!”9 Z  h/ b, Q, n  g/ b
他究竟想暗示什么?说我见到的一切都是幻觉?——“你可以直接地发问,我看过很多心理医生,都很有经验,连我表姐夫都医不好我。”
6 K$ m6 E5 Y" M% y* w“你连医生都不相信,你来找我干嘛?”/ h- x2 e: W' c/ I
“要不是我表姐逼我我根本不会来。我没有精神病。”
) i3 }1 {% Y' J4 ^1 r% {: c“那你认为自己出了什么问题?”
4 v8 P6 Y; K0 ]4 Q" O- M我认为?我要是知道的话就不会来这里了。我不知道。不,我想我是知道的,我知道。等等,现在要说起他们了,会不会隔墙有耳?他们会不会在这附近?他们会不会一直跟我到这里?$ l( x  d: V) b" L! m8 k8 P
……门,门边没有;天花板,上面的吊灯很漂亮……写字桌?应该不会。写字桌旁,坐着他,盯着我,这房间里的一切,都在盯着我,等着我的回答。
3 a2 V# H2 K, [: t+ }/ B“我见鬼了。”
) X1 o+ ]# T4 ]3 M0 u' ^! n& n- G“说一下当时的情形吧!”, C* U7 }$ j. u3 H
怎么?他倒好象只是听见一个人说:我见到有人被抢劫——那样轻描淡写?顺理成章地出人意表。0 h( f5 k' q  E0 o' y4 x5 l9 y* |
“你信有鬼?”' \! Z' N3 g. W  o' B+ |- D
“我信,宇宙这么大,无奇不有。”
( U" t& X8 g+ \7 l/ z( ]% y不管他是不是真把我当朋友,又或者这一切都只是他的惯用手法,他的话都教我感到亲切。从前的医生听到我说见鬼,总是极力压制住他们的好奇,装作温和地宽慰我,说些一切只是幻想之类的话。他们没见过怎么就知道我所见的只是幻觉?他们看我荒谬,其实他们在我眼中也是一样地荒谬。
3 W- m& `$ ~1 b# S; n我突然觉得,他是可以信赖的人。也许这么多年来我所求的不是任何安慰,而只是一声认同。
# _# N2 |  s: m) u9 P/ f6 G“最近的一次,是上个礼拜。我在洗澡,我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接着,就看见他站在我后面。”
' B/ {4 a: a6 ]; d3 m“他站着干什么?”
3 I) b; ]( M- i“他站在那儿,看着我,他在哭。”- q. p) B' y" D( x6 _* m
“他什么样子?”
* c  Y9 ?9 S7 E$ b/ D. Y“看见的时候是很清楚的,现在真的全忘了。”
+ s0 f4 p9 I% ]3 g% H看见的时候,是很清楚的。为什么越要努力地记起来,越是会更迅速地忘掉?也许根本像一阵风,听到它在耳边呼啸而过,就知道再也抓不住它。
& n/ s' z) M- H8 s“我真的没病。”
3 |4 K' m, c2 @4 A- R% B) j这样无奈地央告,真的有用吗?恳求别人相信,却连自己都觉得理由不充分。没有一个精神病人会说自己有病,生理问题还有检测的标准可以作为左证,心理问题的证据,却是那么地渺茫。& j* h5 B  D+ F3 M' g* r! k
“我真的没病,要怎么说才有人相信我?我什么药都吃过,我知道我看见的,不是幻觉。我只是一个不走运得经常会看见鬼的人。”
! G  H+ p6 V; H2 G' S7 X“你有没有发觉你刚刚说的每一句话都带有个‘我’字?有一句还有两个呢!你说你没病,又什么药都吃过,你这么自信又这么自我,不用看医生了。”
7 F3 z; y" v8 `  o7 b& {& p连他也不信。
6 e1 o' |- s6 N- e$ t7 T. b我所受的折磨,我自己是清清楚楚的,但是要怎样说,才能让别人了解?每说一次,都像是在审察自己的伤口。难道说非得一次次地揭开伤疤给人看,才能证明什么?难道非要下意识地夸大痛苦?仿佛在向别人吐露苦衷的时候,第一个觉得受苦不够微不足道的人还是自己!是不是要把旧伤再割深两寸才有资格向别人展览?——我这是何苦!既然始终是“人劝入与耳,己事居于心”,自己的事,是别人怎么都劝解不了的,我又何必为了央求那点得不到的解救而在第一时间加给自己更深重的伤害呢?7 \  `% j6 O  |3 R' J8 F
“你给我开点维他命吧,好让我跟表姐有个交代,是她要我来的,我每次来这种诊所我都觉得很不舒服。我根本就没病,我没病啊!”
* q+ O$ j1 e! W+ f1 X算了算了算了!是我笨是我天真都是我的错,自己犯的错,只有自己去承担后果,这一切的刑罚本是应该!除非我死,我死了,那么就都平静了。
+ J( w2 Y% }# T/ {6 |( \4 b9 N“啊,你别激动,没病也可以聊聊天的嘛!反正都要给钱的。你这么快出去,你表姐会怀疑的。”
3 n7 r/ A4 j2 o$ x; s- j他倒是说得够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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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T5 F* ^3 K( _! Q" H' b! R“你不是想过要当作家吗?你一定有很多故事了?来,我负责听,你负责讲。”8 W2 F2 }8 R9 I9 W+ n
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我看着他桌子上的一座地滚球,正兀自发出滴答滴答的撞击声。这种冷冰冰的科学玩具,也只有所谓的心理学家才会喜欢。据说是什么能量守衡,一端的小铁珠才一靠近,另一端的铁珠早已隔着中间两颗珠子远远逃开,看它躲避地这样轻巧!为什么我天天疲于奔命,却始终不能与它们保持安全的距离?我负责讲?讲什么?我的理想还是我的经历?其实我不过是个简单的人,和所有平常人一样平常,直到失去平常。这几年的际遇就像一场不可理喻的噩梦,总以为不过是把一生中的苦提前拿来承受了,总以为这一切只是考验,都会过去,总有一天,一切都会好……可是就连噩梦,都不会给人留下这么多的后遗,更何况,我还根本没有从噩梦中醒来……现在他要我讲,一个耽于梦境的人除了魔魇还可以讲得出些什么呢?
4 W: W$ x) k! j6 P" T1 b& W“你不想说那就我说吧,人呢,很多时候都很脆弱,遇到一点不开心的事,日积月累呢就会变成心结。就算你想告诉家里人或是朋友,他们未必懂得开解你。但是你不能因为解决不了就无视它的存在。一直淡忘、漠视,是很危险的,总有一天,你以为忘记了的,会一起奔涌到你面前,把你冲垮。”  V2 B4 E7 d; r) u) G7 c. O7 w
我想我以前真的很天真,还指望着有一天,会有个知晓一切的人对自己说:“你是个无辜的女孩子,你不该受那么多的罪,是他们搞错了,现在让我来解救你。”——他说得对,我不该试图对自己所受的折磨视而不见,其实他们一直在那里,从来未曾离开。熟视无睹以求解脱,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他们并不曾因此放过我。我就是那个自以为找到隐身叶的傻瓜,手里举着枚叶子招摇过市,别人都在嗤笑,只有自己,还浑然不觉,带着可悲的沾沾自喜,一路走下去……我怎么竟会变成今天这样?!
+ y8 M3 D! D7 T  |“你问问你自己,究竟是为什么?原原本本告诉自己,人要对自己坦诚。旁观者呢,总是把事情看得过于简单,你不说,别人又怎么会想到呢?所以人最重要学会一件事,就是如何调息自己和爱护自己。…或者你告诉我,我可能帮得到你呢?”9 _4 D- Y3 {1 z6 P
心结?这几年来我不断开解自己,以为是在宽心,其实只是在旧有的绳结上再扎上一圈又一圈,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再也找不到当初那一个小小的由头。难道说,一切的挣扎到头来都只是徒劳么?
6 c0 V. Y) y3 a……
/ ~1 U3 W! X/ F  ~! H“对了,哭出来可能舒服点儿。”
2 @* ~  ~4 f4 [+ W……
8 }- i, F, B# K; X/ L- L“对不起我想先走了……手帕还给你。”
$ D: U  {1 b! L$ [2 L% |“你有我的名片,随时打电话给我,啊?”7 b# f6 l) y. Z. r
“恩。”' X3 n: d3 J/ q/ w+ s. P7 S0 W
他送我出门口。3 g& a! g9 Y1 y7 |) i( W. X
“等等。”他叫住我,“你忘了点东西!…这个给你…byebye!”
0 |$ V4 c3 ]* e1 k“Byeby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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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y; n/ R/ M9 ]: t5 O[color=#1E90FF]“他怎么说的?”
; B$ {1 F4 a: T" y8 B% P  N% s“没什么,他说我没事。”7 S7 D7 ^, n) P1 ]
“不会吧,我老公说他医术高明啊!……不如今天晚上你还是到我家来睡吧!你姐夫他出差去了。”
5 U9 l4 s  g5 Y3 o! w8 r虽然每次一出医院她就要我搬去,我还是想回自己那里。& r" k: s! q! ]( v  Q/ ?
“不用了姐姐,我想自己逛逛。”6 I: b. G2 Y% V: c4 M
“真的不来?”+ I$ d1 S) H, j3 U7 p3 j
“你先回去吧,你儿子等着你呢!”  c: x4 B1 x. U
“……不管多晚你都打电话给我,啊!”
2 Y  z, q4 O, G2 S5 v“恩。”: m  Y+ w9 |4 s) o( ]8 f
表姐,她是我最亲的亲人;罗医生,他是我遇到的医生中最不同的一个,他们都叫我随时打电话给他们。我也知道他们是真的关心我,可是我真的会向他们求助吗?像他说的,就算想告诉家里人或是朋友,他们也未必懂得开解。( a- ^/ K# W3 e3 [0 X
不过,即便不能开解,知道也是好的吧?有一个人知道你在痛,总比只有自己一个人好一些。也许我需要的不是宽慰,也不是理解,而仅仅是一个依靠,然而竟连这也不能够。依靠谁呢?自己的事又怎么可以要求别人,也会同样地关心?+ z  T" f, c, U$ D
据说凌晨两点,你可以打电话向他倾诉心事的那个人,会是你的依靠。我可以打给谁?也许任何一个认识的人都可以——毕竟没有谁会冷漠地切断一个熟人凌晨两点的求助电话,因为太惊奇的缘故——可是又没有一个人真的可以。有些事的确是很容易做却不能做到的。总以为可以找得到分担的人,却原来,有些事是只可以独自去面对。无话不说的,只有对自己。! X9 J  F; c  P* j1 }
我的疑神疑鬼,已经吓走了旧朋友;交新朋友,更是想也不敢想,万一又有什么怪异的举动——而这又是迟早的事——别人又会怎么看呢?表姐,她是我现在唯一的朋友。其实我有一点想同她住的,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话难以启齿,血缘越是亲近,就越是如此。她终究已经结了婚,儿子都念小学了,她也有自己的烦恼。而且,看得出,表姐夫是一定不愿意我搬去住的,他总是觉得我是有病的。他不欢迎我,我也不想让自己的紧张影响到他。
7 o- @3 T2 }* |/ S5 ~至于罗医生,他是叫我把他当朋友,虽然这可能只是他一贯的方式,我还是很感激他。可是我们毕竟才只见过两面,我又怎么能寄希望于仅仅见过两次面的人呢?8 G; x. n7 G9 n! q1 z7 F
人与人之间,接近,或者逃避,都是一样的难……不想再逛下去,还是早点回去吧。
- @0 p7 q# s( s( s不想吃午饭,家里也没什么食物。刚才他给我的那盒药里也许有安眠剂,不如靠它睡一觉,到晚上再说吧。
8 \7 F+ J: @+ @: q* |咦?这是?这么精致漂亮的一个小盒子!色彩鲜艳的卡通娃娃,凸起在绿色的铁盒子表面,原来是牛奶糖!一颗颗圆白的糖果,像极了我小时侯吃过的一种叫做“辣椒糖”的东西。名字叫辣椒,味道却很香甜。它以前的包装并没有这样可爱,不过是把几颗糖用木棒子穿起来,放在一个扁扁的圆铁盒里,但是它的好味道,我永远都记得。+ c1 y5 M8 B0 Z
从前爸爸和别人谈公事,看我一个人在旁边无聊,就给我买一盒辣椒糖……那时候最多只是五六岁吧!有糖吃,就算一个人也可以开心自在。; {2 y3 M. _0 w$ ~6 j  m
现在的盒子这么漂亮,还印上可爱的娃娃,小孩子见了,想必是喜欢的。都像这个娃娃就好了,满脸的稚气可爱,满脸的无辜,无论发生什么都不是她的错……不像我,从一开始就是有罪的。% E, J; d& x2 w) q2 C  g& T
这几年来我苦苦挣扎,到头来竟是一事无成。我不断地试图用前人的智能自救,结果却没有只言词组奏效。我所学的一切,我所寻求的一切,通通帮不到我。2 f3 ^- \; f5 D4 A' l8 m& A9 A
念大学的时候,哲学书上多的是人生指南——斯多葛派叫人们顺从理性,与命运共通;伊壁鸠鲁派又崇尚简化生活,不厌生,不畏死,与生活共通。——无数先哲为后人设计了理想化的生命与生活,可是落实到每个人那里,又必须从头来过,一遍一遍,重复着相同的迷惘怆痛。生命从来就没有什么快捷方式可走。/ ]5 d) d& A8 A0 |% S. u
记不清是哪位诗人说,愿上帝赐我力量,改变那些可以改变的事实;愿上帝赐我勇气,接受那些不可改变的事实;最后,愿上帝赐我以分辨二者的智能。——假如一切都像他描绘的那样界限分明有条不紊,我现在还有什么可忧惧的?说到底,还是智能不够。我缺乏对付超自然生物的智能,我不知道我究竟应该接受他们,还是反抗。接受会有什么结果,根本深不可测;而反抗,又从何做起?一切都是蒙昧不明,我在两极之间徘徊踌躇,所能做的,只是无休止的逃避。, [3 T  P' b& e, m3 R& e
只有糖果的味道,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地好,我看了看袋子,原来是特为跑去“不二家”买的,他真是有心了。( k$ i# K! I* `( B2 }) B6 r9 P
今天早上实在是因为控制不住,才会当着他的面哭,不然也决不会作出这种近乎于乞怜的姿态。对着初见面的心理医生哭个不停,叫他看着算什么呢?——从他手里接过手帕的时候,他一定看见了我手腕上的疤。再没有谁的手像我的手这样难看了!老妪布满皱纹的脸都不及它丑陋!皱纹不过是从前笑过的地方,伤疤却是从前痛过的地方,而且对于我,它还依然痛着。无论用“痛苦”还是“剧痛”来描述,都不足以表达出那种折磨。就好象说“癌症”,对于普通人不外是一个病症的名称,虽然也会产生“痛苦”的联想,也不过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只有罹患者才明白这个词背后,包含有多少头痛、骨酸、无能为力、绝望、疯狂、不舍,只有当这一切一同袭来的时候,人们才会明白,抽象的“痛苦”背后的意义。
# W5 p" @! l  b& x2 O我又看了看药袋,里面连一盒维他命都没有,他什么药也没有给我开。难怪他送我出诊所的时候表情有些古怪,原来是藏了善意的秘密……恩?还有一张字条?3 P. K6 U6 a! ]2 Q( T
“你要的药,小心有副作用”8 L, Y" ^. Z+ n3 @) U, s
我记得他说,人要懂得爱护自己。$ ^2 n) A7 v$ l2 f
离晚饭时间还早。
" m% S, \! _, ]$ G! M' f( u不想翻译那堆无聊的剧本,我随手拿过一本书,看了好久,才发现自己正在读的是尼采。
  F4 \3 s1 R+ ]; N“想想我们经历过的事情吧,想想它们重演如昨,甚至重演本身无休无止地重演下去!这癫狂的幻念意味着什么?”: X  [3 O1 D2 K
照例是那可怕的“永劫复归”观。如果凭过去的记忆,预知这可怖的一切将无休无止地重复下去,为什么我还要坚持着一次又一次地劫后余生?
7 I) [2 P1 M2 Z8 L, b& `8 W对苦难的预计是最不可承受的重量。我要怎么告诉自己,在下一个街角,有可怕的事在等待?我要怎么说服自己去不断期待未来的伤痛?8 s" q  c5 D' |! V4 V
浴室的滴水声越来越急,吵得人心烦意乱……看起来应该叫房东来修一修了。, p2 C" y# a1 `6 R  M4 n8 R) u  T
我去的时候,他正一个人在吃饭。) ]! W5 ~  \; w' Z; a/ ~
“以前从来没有漏水啊,现在漏得很厉害吗?”听了我的来意,他好象有些疑惑。
1 ?8 x+ z: K. T5 j“也不是,一点点。”
% Q9 h' {4 l4 g“我马上替你修啊!”
  U- c1 [& r+ N( i“不用了,你先吃饭吧!”
2 X( U0 c3 i- ~  K“干脆你也一起吃饭吧,吃完了我过去替你修啊!”
# b* T5 @& l6 I8 K4 }5 _“真的不用了。”
& H$ j1 s  g5 i& W; d“不用客气,一块儿吃么,炒个菜就可以了啊!”
) Z* M/ I' O; Z# E: M8 b/ g2 s* ~朱先生真是个热心的房东。) [5 T6 b/ |+ r/ x
一起吃饭?万一又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可是如果是普通的住客,盛情难却之下,一定会应邀的吧?假如我太坚持拒绝,反而显得有些古怪。难得有陌生人拿我当普通人看,还叫我一起吃饭……就赌这一次吧。
" d5 D% K! o7 @6 t2 V2 @“嘿嘿,很久没有人陪我一块儿吃家常饭啦!”听他的口气,似乎比我还高兴。8 L) w( h, S* }* p" x1 c
这还是我搬来之后第一次到他的住所。地方不大,相比我现在租住的那间要小许多,不过收拾地很整洁。墙上挂着一张全家福,还有一祯女人和小孩在一起的照片。那女人,想必就是他太太了,她手里牵着的那个小男孩,应该就是他们的儿子。三口之家住在一间这样小的房子里,还能这样井井有条,他的太太一定为这个家付出了不少。( ?: }' d: w2 {( Y$ V4 O% V; J& T
看样子他们是快回来了,桌子上已经放好了三副碗筷,菜也一盆一盆地在端上来,最后一次出厨房的时候,他手里多了一副碗筷。4 R% o. w+ b3 @" y8 h$ N+ c
“没什么菜啊!别客气,来来来!这个是我的拿手菜啊!”9 y' b+ [; U2 N; \
“啊,够了,谢谢!……你的家人还没回来吗?等他们回来再一起吃吧!”我提议。——总不好自顾自地吃,留些残羹冷炙的给他太太吧!
% F% e# e7 \3 L7 S0 v! A……
' u/ x) w& ?% D3 p. L$ n' V  P$ k“我太太和儿子,都不在了。”
: b% M- f. H3 p5 [  Z6 Y不在!!这是什么意思?是不在家吧?或者不回来吃饭?我直觉地想走,可是已经太迟了。+ v0 r! o" v# ~
“他们死了。”6 C5 S( t, b- w0 T- a1 `( O& Q3 [. h
“他们去世啦?是意外啊?”——为什么我要这么问!我明知道他们是死了,我明知道这问题对他会是刺激,我为什么还要刨根问底!可是我忍不住,我是一定要知道原因的,不然,不然——可是,可是——
( o% B! t: x& u$ E& w“对不起。”我真的对我的所作所为感到万分抱歉。6 u1 t& ]& Q  m- I, i$ a+ [
“没关系。”他好象并不生气,还倒过来安慰我,“不过你不用怕啊,他们不是在你住的那个房子去世的……”: f; {5 k: S) w
但是已经太迟了。他接下来说了什么我完全没有听到……那个妇人年纪不大,那个男孩子还小,他们不可能是一起病死的,那么只能是……是凶死。我该怎么办?立即搬走?可是他们不是死在我的房间,也许是没关系的,他说他们不是死在我的房间,他肯定说了,可是他也许撒了谎呢?我该怎么办?
& Q4 M3 p7 V* |4 ]) H“那天出门的时候,明明没有下雨么,要不然她也不会带着孩子到公园去玩了,谁知道会遇上山泥倾泻!那天要不是我忙啊,我也会陪他们一起去的。我还记得我儿子跳啊跳啊,拉着他妈妈的手出门口,我还叫他玩得开心点儿。以后就一直没回来了。……算了吧!命嘛!做人最重要是要向前看,所以我也转行做保险,可以帮到别人么!嘿嘿,未雨绸缪是对的。嗳你不用怕,我不会缠着你要你买保险的。”
+ O* U+ X8 X4 `. G9 M亏他还有心思开玩笑,我勉强挤动了一下脸部,只想快些离开。+ d$ j+ Y" Q( ^% w$ D& M1 x
门,就在近旁,可是此刻却好象隔了千山万水,怎么也迈不出脚步。我一边敷衍着他,一边不断地偷偷望向门边……突然,我又看见门口那两双拖鞋!其实进门的时候我就见到了的,一双女式拖鞋,一双童鞋,整整齐齐摆放着,当时,当时我以为一定是为他老婆儿子准备的,就没留意,可是现在,现在他们不会回来了,那这拖鞋——
3 f$ U0 V/ Y8 k0 Y1 G: P& f3 F正想着,他突然开口,我吓了一跳,回过头来望着他。' I4 K* Z) A6 g
“奥!他们出门的时候还下着雨呢!等雨停了他们就会回来了。我想着他们回来,可以马上换干净的鞋。”他仿佛看出了我的疑问,自顾自地解释那两双拖鞋的来历,“我还买了很多礼物啊,我儿子生日快到啦,等他回来就可以拆喽!我每天故意多烧点菜,好让我老婆吃胖一点,胖一点好嘛!他们早晚会回来的!……对不起,对不起啊!”  H4 i5 ]) ~9 C. q( e
“对不起,我先回去了。”话音刚落,我便转身离去,像一个犯了大错的小孩,慌不择路,夺门而逃。大门将合上时,我看到他的最后一眼,他正在那里一个劲地扒饭,把整个脸埋进饭碗里,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猛然回过头来,对我叫道——
  O( D" y5 b. u8 n* K“你别急着走啊!他们就快回来了!等他们回来再一起吃一点啊!”, a8 b( P) W( s: L6 Y. M
疯了!疯了!都疯了!5 K) ^! ]7 _$ `8 Y5 E
我冲回自己的房间,关紧大门,倚在门背后,喘着气。; ^/ |; b' N2 k$ ]5 L
我看着这间房子里的一切,窗帘、墙纸、地板、天花板,他们曾经用过的一切……眼前的一切都不像是真的。我为什么会来了这里?这陌生的世界,到处都有他们的痕迹,还有这门,我正靠着的这扇门!3 x# D  s; @4 l: }( Y
我一下子跳出老远。. @1 @, v6 n4 q& D; `0 v9 D! B
就在这时,房里的灯突然灭了。
3 t3 j& G, D5 g) X$ A% o' d一片黑暗中,我听到急急的水声,高不可测的悬崖上流下的水珠,不断滴入幽潭。在这空无一人的深谷里,有什么东西就要降临了……
( S$ H: A& d: @7 Z) R+ b房里的灯开始闪烁不定。我直觉地感到,我知道那水声是从哪里传来的,是的,我知道。
4 {  O+ ^+ S. I, P% p我不顾一切地冲向浴室,还没有来得及修的水龙头,发出幽冥一样的低吼,那么低沉,那么可怖。我抄起一把扳手,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将龙头拧了下来——然后,就像一个人被砍下脑袋,血,瞬间从那切口喷涌出来……* P$ s1 R# T$ H8 {
我骇倒在地,从通往客厅的门外,看到一双脚——, ?, k& |; f9 Z6 N
一双赤脚,小孩子的赤脚,然后是他的小腿,粘稠的泥水,从他的腿淌到他的脚踝,再从他的脚踝,淌到地板上,狼籍一片……
1 M1 \  T- @1 @8 o& D, d  O“你出来啊!出来啊!我不会怕你的!”我身体发软,半坐在地上对着他喊。
9 Z0 h, N9 [, L9 ^) R, \5 I8 S) l没有人回答。
! }( V0 @* t% e9 M2 V' ]/ R2 u5 f我用尽全身力气站起来,慢慢向门边走去。早先用来遮挡壁柜玻璃的报纸此时脱落下来,屡屡遮住我的视线,我不耐烦地用手将它撩开,一遍又一遍,壁柜的按钮,在不知不觉间被碰开——
& I* D0 H( |9 _  J两个人的头,两个活生生的哭嚎着的人头,就在那里面,泥浆从他们脸上源源不断地冲泻下来,四处飞溅……
3 e% o/ b8 n1 d$ U那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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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04-27 13:00:09 | 显示全部楼层

[转帖]根据电影改写的长篇小说《异度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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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lor=#1E90FF]精神疾病的提出和治疗,不过是近一百年的事,但是实际意义上的精神治疗,早在古埃及时期就已经开始了。9 C/ k7 Y0 ?+ b8 o
从前的人以为,一个人之所以癫狂迷乱,是因为有邪魔侵入他的身体。起初他们以为恶魔是住在大脑里,所以美索不达米亚的巫医试图从病人的头上入手,将邪魔驱逐出去。不知他们最终采用了什么工具,但是从考古发现的头盖骨上的大洞,不难想象那惊悚的一刻。除了敲碎头颅,历史上还有过许多骇人听闻的治疗手段,譬如在一个密封的转椅内连续不断地转上几十个小时,或是用强力水枪冲击身体数小时,以为这样可以把邪魔赶出体外。更恐怖的方法是接受火刑,因为传说中魔鬼怕火。——为了将癫狂的患者拉回现实,医生们用尽了残酷的手段,唯一的建设性成果,是在杀死病人的同时,杀死了寄居在他们体内的,心魔。
1 m, _3 |5 p2 J; t" F8 D& V8 B# O这种境况持续了很久,直到二十世纪初,研究者们才开始意识到,癫狂或者抑郁,并不是什么邪魔附体,而是一种病理反应。  f/ @, @1 l0 p+ N
他们于是开始试图用药物治疗病人,但是无论草药或是化学合成药丸,药效都不显著。为了尽力帮助病人,医生们的种种治疗手段一开始几乎都是实验性质的,治疗的过程危机四伏。0 H* Z+ \6 ]6 \7 }& X/ ~+ G1 D1 ?
有人发现癫痫发作的时候,躁狂的症状会减轻,于是用人为的震动来使狂躁的病人镇静。——虽然这种方法不无道理,现代的电击治疗也在很大程度上基于这一原理,但当时就有病人在注射针剂后因全身抽搐过于剧烈而毙命。+ S0 \# i' P/ n. E
时隔数年,又有医生称他发现了治疗抑郁一劳永逸的方法。据说大脑前叶蛋白控制着一个人的焦虑情绪,而切除该蛋白,可以令病人感觉更开心。
& a- H& J+ B3 o. |3 k0 |/ f在几例成功的尝试性手术之后,数以万计的患者纷至沓来,那位医生不厌其烦地对他们一一进行了手术,而且技巧越来越臻于完美,手术中再也不必开颅,只需要在眼球附近弄一个小小的创口,就可以将蛋白切除。——医学界以为终于找到了根治抑郁的方法,在一年之内疯狂地遍施这种小手术。! a* [- ~( [& x9 h
然而它终于带来了可怕的后果,先是病人的眼睛瞎了,接着可怕的后遗症和脑部残缺在几年之内杀死了几乎所有进行过这种手术的人。* K# @; v, k& C5 c
好在,现在的精神病人再也不用为了拯救自己而承受这种非人的待遇。
# _- |& `3 ?* c$ Q5 o: S3 T但是时至今日,对精神疾病的治疗仍然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有一位脑科专家说,人的脑子比宇宙还要大,所以我们对宇宙的了解比对人的脑子还要多。这一点我很同意。另外有位专家说,“心理学”和“精神科”,就像石器时代一样,才刚刚起步。这一点我更加同意。这个世界上有六十亿人,有时候我连自己那些莫名奇妙的想法都分析不来,又怎么能分析其它人呢?人的脑子真的很神奇,不同部分的细胞都有关联,一旦有事,就会蔓延,就像水,慢慢渗入海绵,湿的部分就会出现问题。
- `: k3 T% {$ \……章昕的个案很有趣,几年之内出现了那么多由脑部不同部位所产生的病,幻觉、焦虑、疑惧、抑郁、自杀。……一定有些事触发她,在她的记忆中,一定有事隐藏。
* z5 T, `$ W5 Z今天早上我叫她举起手,是想先在那一分钟里判断她有没有问题。不管是谁,平白无故被要求高举着手维持一分钟,都会在心里猜测这种要求的动机,漫无边际地猜,思绪就会不集中;想的又是和他自己平日的心理桎梏无关的问题,这样就会在无意中让自己放松。一个人身处松弛的思维状态中,他举着的手就会自然地前后摆动,或者颤抖。——但是章昕,她的手,始终在她大脑的严密支配之中,手指稍有一点颤动,就立刻恢复原样。像她这样僵直地挺起手掌,一分钟之内一定又酸又麻,但她仍然努力地掩饰这些痕迹。她竭力自制,或许她是想阻止神经质的流露,毕竟那可能是最常见的自我失控。但不管是因为什么,她一定是想隐瞒些什么。
# O  o$ I$ S" K) s+ l她说见鬼,其实鬼不仅是一种幻觉,很多时候它都是内心想法的反映。一个人对于自己非常想接近的东西和非常想逃避的东西,往往会形成相似的心理印记,尤其当前者近不了而后者又逃不脱的时候,这种印记尤为深刻,心里会永远为它们留下相应的位置,而鬼,恰恰是这两者的结合——你在现实中触碰不到它们,却又害怕会遇到。从章昕的语气中听得出,这几年来她为逃避所谓的鬼已经疲惫不堪,但是还有另一半,同样重要的东西,她藏在心里没有说,她很想接近的是什么?在她竭力要逃避的东西里有没有她渴望接近的东西的影子?
3 f" F4 v+ L* W她表面上自信又自我,似乎她的理智足以掌握她自己、控制个人的心智。但是看得出她是个极度敏感的人,她想当作家,悟性一定不低,这样的人,对于生命中发生的一切现象,都比一般人承担得多,也许这是她所不自知的代价,但是现在她不得不面对。每次她情绪低落,都会见鬼,或者听到怪异的哀鸣,而那些“鬼”,又几乎都是以弱者的姿态出现,弯腰、半跪、哭着向她伸出手……似乎在她最需要别人安慰开解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的人却都是在乞求她的帮助。她会产生这样与期望中截然相反的幻觉,正是因为渴望救援。在生活中她一直扮演着强者的角色,自立自尊,绝对没有可能向别人屈膝求援,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说,那些“鬼”,代替她完成了某种心愿,在那些“鬼”身上,有她自己的影子。
- ~; Y% u) Y) m( u7 G2 V档案上说她从小父母离异,寄养在亲戚家里。寄人篱下,且不提羞辱或难堪,安全感和归属感一定是缺欠的。对于爱,因为从来没有真正得到过,反而在潜意识里产生了一种更大的执着。经过一次失败的恋爱,这种执着并没能在爱情中找到补偿,由是她开始强烈坚执于个人的安全。——但是现在,“鬼”的出现,击碎了她最后的防线,防不胜防,哪里都不安全。其实“鬼”的任何一次出现,都没有给她造成任何身体上的伤害,她可以试着放弃一些无谓的疑惧的,但是那仿佛是她唯一可以坚持的东西,她始终不肯放手,不肯终止焦虑对自己的折磨。也许在她心里,只有不断地怀疑、恐惧,才能在这纷纷扰扰的间隙,给自己片刻的安心。/ |6 I. p) `1 p9 _7 A' _
她告诉我说,她已经对“鬼”敏感到极点,听到类似的字眼,就以为是和自己有关,怕只怕又会在当夜狭路相逢。——甚至于有一次,在街上听到有人吵架,一个叫另一个“见鬼去吧”,她明知道那是骂人的习惯用语,根本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却还是诚惶诚恐地滞留在他们周围,想知道是不是有人也见过鬼。当时她惴惴不安,既怕什么都听不到,又怕真的听到什么。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都是她平时最讨厌的八卦的男男女女,她很想离开这个喧闹纷乱的场合,但是脑子却以不可理喻的理由,坚持要她留在那里……事后她总是责怪自己,于是这些矛盾像巫魇般地萦绕在她周围,爱护-折磨-责怪-怜惜,周而复始,她对自己的爱和恨在其中不断纠结抗衡……
; f$ g0 w7 R+ w: B5 h7 o" M& R当我说到“心结”,当我说人最重要是要懂得调息自己爱护自己的时候,她开始哭。条件反射似的,刚听到这几个词,她的脸就不由自主地皱起来,默默流了一脸的泪。无意中我看到她的手腕——虽然我已经从档案上知道她曾经两度自杀,但是见到那些疤痕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两道长长的疤痕,像蚯蚓一样缠在她的右手腕上,每隔半公分就有一道。有第一次就难保不会有第二次,更何况她已经……我真怕会在不久的将来看到再往下半公分处,又会添上一道新创!那一刻我的心在痛,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一定忍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折磨。经年的苦痛竟屡屡逼得她甘愿在青春年华放弃生命!她很想好好爱自己,而且她也是唯一一个爱她自己的人,但是她的所作所为却又在不断地折磨、伤害着她自己。——想爱却终成了伤害,还是被自己!我想她是痛悔这一切的。% b$ e# G7 D5 W7 i/ z' o
她不需要这样折磨自己……
& S! r  [4 U6 M# S+ @$ I/ i$ X怎么?……停电了?* X6 r) `* x" y' S/ L
滴铃——
& ^0 Z3 |. F5 k  C/ T咦,电话却响了?
/ w7 Z& t3 y& _+ J5 h$ m想起小的时候,遇到停电而电话铃响起的时候都会有些疑惑,后来才知道电话的电和其它的电是不同的——
0 w  G& i/ B6 I) [, M! k5 ^& Q“喂?”刚喂了一声,灯倒又大亮了,今晚真是怪事不断。——大概是因为外面正在下暴雨吧?也许哪里遭雷击打坏了高压线路……
1 u& t5 T- j0 |$ E/ a3 {( v1 ?“喂?这里是罗医生办公室,请讲——喂?”$ {: ?" a& _' t7 @% I
那边一直没有人应声,只有急促的喘息,过了好久,才听到一个低低的声音——" f2 b/ E7 n2 P$ J
“罗…医生……救…救命……”& W7 x3 I$ v$ Y
“谁?你是谁?”我急急地问,“章昕?是你吗?”似乎是她的声音,她怎么了?她不会真的又干傻事了吧!“你在哪里?你等我!我马上过来,你等我!”
7 L, M9 X4 v+ A$ @" \1 [; y8 |雨真大!雨刷匆匆地左右来回,挡风玻璃上还是茫茫一片水雾,这条路又特别静,昏暗的街灯下几乎看不见前方的路,我心里暗暗祈祷,千万不要突然横冲出个人来。1 ^# |* \$ s, @* z$ F, T
元卜道61号,就是这里了。瓢泼大雨中,我见到一个影子,在那栋大楼下站着,是个人!是她!
6 y5 x& \& T  f6 s5 A感谢上帝她还没出事!不是我想的那样……那她一定又见到了什么……: m& `7 N; J% ]- g/ ?, l5 \% K
“你先过来!”我跑出车外,一把将她拉到屋檐底下,“别怕!你看见什么?”& |: _. k/ z. _8 \; v/ L0 [1 ~
“……是房东的老婆和儿子……他们……在山泥倾泻中死了……”她神志不清,喃喃地挤出几个字,“你带我走……”7 W& ^/ \0 a1 F7 O' m# l
“不要,先别走。…你带我上去看看,带我上去。”我不能让她就这样离开。上去,也许还有向死求生的机会。
- r' @' [% u  |' i& C1 k, x/ l……楼道很黑,这里大概也因为暴雨的关系停电了……
/ X7 Z  J1 k( E  c7 b- A“啊!”- \6 v3 f$ s  f( x# F
“啊!”
7 w+ l; g6 }+ z0 z“啊!”; {  Y0 q; l- X3 S. k$ [
三个人一起尖叫了一声。
0 r$ r2 M$ Q6 x) l$ Q借着走廊窗口透进来的微光,我看清楚眼前这个人——没错,是人。大概只是邻居,天晓得他在这黑漆漆的角落里干吗?把章昕和我都吓得不轻,他倒先骂开了——
" F1 w2 m* Z9 I8 @1 U. K“出声嘛!两个人走路都没有声音的……是鬼啊!”8 B" j% v; N: y; r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0 O, l0 a1 M- C, ?* g, N9 J终于到了她的房间,我按了按进门处的电灯开关——又不亮。5 e9 Q" B- x0 S+ [7 |( f
“可能是保险丝烧了,我车上有电筒。”我带着她一起下返楼梯,拿了电筒,再原路上来。
8 j, L0 c- I, v“你没事吧!来,你在这里,帮我拿着电筒,我来看看是不是保险丝烧了。”
; N; p9 n" p6 @, y……
' M* _: d# o+ F( n; P果然只是保险丝的问题,一换好新的,屋内重又大亮。看来她刚才是把所有的灯都打开了。4 ]' `; Y7 w: ~" i  P
“哈,好了,没事了,你看灯都亮了!你在发抖啊!一定是刚才淋了雨,快进去把头发擦干,再换件干衣服,不然你会发烧的!有我在这里,你不用怕,我在这里等你!”4 z1 E* y  l. J
她进房换衣,我四下看了看……地上散落着几件小家具,大概是刚才受了惊吓不小心碰翻的,除此之外,房间收拾得很整洁,那一排长窗和墙角的一大座书柜是这房里最显眼的东西,我想,也许现在,只有在这些书里,她才能获得片刻的精神自由。
* F! _! o6 Z8 N  G/ ^窗帘严严实实地拉着,看不到外面的雨,此刻是否已停了。我突然注意到两挂窗帘交界的地方,不知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若隐若现,走进细看,上面还有字迹,“明日天雨,气温最高……”
# K& e( h4 H- m& p哗——
$ t" h' V+ k& w6 [我把整挂窗帘拉开,现出了内里乾坤,整扇长窗都贴满了报纸,一丝缝隙都没有留下。——再一看,还不止是窗,茶几、储物柜,原来整个房间里所有透光的表面都被她用报纸封得严严实实!
0 q/ X2 Q- }, {4 T3 ?: x刚才就觉得这里好象缺少什么,现在我明白了,是她的书柜,书柜上没有玻璃门,书脊上因此积了不少灰尘。——我有个朋友,他有些洁癖,尤其是对书,他的书柜有厚厚的玻璃门,每天仍然要擦拭三遍。——幸好她没有这些讲究,不然又难免自寻其苦。——但是另一方面,她的洁癖也许更深,她见不得一些东西,她的眼睛却又注定会见到不干净的东西。——那是精神上的洁癖。
/ p9 ^7 D- ^: Z- y9 a, A我的那个朋友,每当他擦拭完书柜,都会倍感舒适,她却不行。她的自由只是支离破碎的瞬间,任何光影的闪烁都会对她造成干扰,她防不胜防。1 @. r7 R2 j- u4 m& S. U" e7 V
对了,她提过浴室的,那里会有什么刺激到她?
0 n2 g$ }4 v4 J6 d0 G* H# m浴缸、盥洗用具、橱柜,和最平常的家庭浴室无异。只是橱柜门上的一面镜子,同样被她盖满了报纸。不知为什么这面镜子上的报纸却是湿透了的,还隐隐透出一滩一滩的深红色印迹——# b- i) l, [  T4 j8 f2 z5 S8 k( Y
是血?不像,这些红迹子的边缘,似乎还汪着些油,那么这是?: {' s; G  [9 _2 h$ z+ M; M% v
我把报纸慢慢撕开一角,是她的唇膏。
. Q+ t7 b6 D) }. r报纸全撕了下来,镜子上,是她用唇膏写上去的“血字”——- {" E" r. H$ n: b# A5 b
“我一定会跟着你”8 z0 O5 M/ w" ]& o9 n7 B
狠狠的涂抹,像血红的盟誓。她要跟着谁?或者,是谁缠着她不放?柜门后面,贴着她和她男友的照片,她笑得很开心……她把它贴在这里,是要记住些什么?她要跟着的人是他?不,她是乞求他永远跟着自己才对!她想得到别人的关心和陪伴,但是现实中没有这么一个保护神,她的父母、亲戚、朋友、恋人,通通不是。所以她就为自己设想了这么一个保护神,然后一天一天说服自己相信它的存在,相信任何影像和声音都表示它在如影相随,久而久之,她再也无法摆脱对它的依赖,却又开始对这股神秘莫测的力量感到害怕——幻视、幻听——她曾经的精神寄托逐渐变成了威胁。
8 p% g9 M8 r2 m: y* Z( w3 A' V但是其实都是她自己!神也是她,鬼也是她。镜子上的字,是她自己写的;一切都是她自己制造出来的,在学术上这叫做“自我实现预言”,先假设,再说服自己相信,最后这种假设就真的成了事实。& e) O5 o% v" b# j
她已经换好了衣服出来。
5 O# b4 j: `1 C& P. U“给你咖啡。”: J2 e* A  [0 f: E7 o6 \8 }2 b
“啊,谢谢!”
5 _! ]9 R* O; {9 ^& g8 \“对不起这么晚还麻烦你……我……”她欲言又止。) l8 U# k4 O& u
“别这么说,以后你万一有什么事也记得要找我知道吗?”我想让她忘记自责,努力岔开话题,“啊,你的桌子很漂亮!”* v. q0 N0 X8 \- R1 g+ [  o
“你是第一个不嫌我这桌子旧的人。”她笑笑。0 {; R' |/ l- Z' i
“是家人送给你的?”
( W9 k, Z, g% n* }4 l——假如她还把小时候父母送给她的东西一直保留到现在,那么也许——
3 i) @2 R1 j  L/ c, Q' e  s“他们在澳洲。”
4 \# y9 B- m) N5 c% g9 w她答非所问,我只好转换话题——
' _+ e: r1 J# Z# Z- a“你喜欢收藏旧东西吗?”! K) K8 C0 `7 x2 N3 S: A
“其实,其实我很喜欢古旧的东西,尤其喜欢把一件东西用很久,从新用到旧,会很有感情,也舍不得扔,用新东西的感觉是不能和它比的。但是…但是我常常换房子,搬一次就少几件东西,有些东西丢了就再没有了……你也喜欢用旧东西么?”( H* \" W+ N& r6 y* b- T
看着她懊恼的样子,我有点自悔失言。这个房间里,除了那张书桌,几乎没有一件旧东西,连计算机也是最新的款式,这些年来她一定违心地舍弃了许多东西。有些事她不说我也猜得到,搬家是不会连计算机也遗失的,她一定是怕从以前那间屋子里带出来的东西会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8 ?) ?, D7 w. Q% [她不断努力让一切从头开始,让从前的一切一笔勾销——但是这间屋子,早晚也会变成“从前那间屋子”,到哪里都逃不开,而被逼抛弃记忆又是一件太痛苦的事,我自己也曾……' X6 v0 k- _! Q# N* P" U
这张桌子,她一定挣扎了好久才说服自己留下它,它对她一定有不同寻常的意义。——应该说,是把它送给她的人对她有不同寻常的意义。
8 ]7 \0 y9 G" z8 v( _“啊,我也有一点儿喜欢旧东西…不过我比较喜欢新的事物,可能因为我这个人比较乐观,就像今天晚上我被吓个半死,明天我就会当笑话一样告诉别人,你会不会?”
* e; ^  b2 }9 A" @“我刚才看到的是——”" |/ `$ m/ j! Y( A6 A' _
“等等”我阻止她再说下去,“你跟我来!”
2 R! B; l. M  a4 d“进来啊”我比她先一步进了浴室,“没事啊!”
2 b. X( {9 N% j# M/ ~她将信将疑地蹩进来——
) `, @4 S0 W' }7 G& ], a. l) b' e“就在镜子后面!我刚才一打开柜门,就见到——”她刚刚平静下来的声音此刻又颤抖起来。
- y6 Z7 B! t1 \! F我一把拉开柜门,她吓得紧紧闭上眼睛。4 v% d. V$ F  Z( Q# T  X' e
但是柜子里面,仍然只是几瓶化妆品;柜门内侧,依旧是她和她男友的合影。2 V# S3 b/ W5 W5 t5 m8 ^
“是你自己。”1 ^6 }8 U0 u: q! S# J" k
我看着她,她的眼睛在回避。
6 z) _% f6 j8 g0 S3 F/ c& ^! H+ ^有些事她一直都不肯放手,她外表很理智,其实内心很脆弱,一直好想有人帮助她。她制造了许多“事实”,把自己想象成受害者,是为了引起重视,然而结果却适得其反,吓走了身边的亲戚朋友。为了寻找一个保护人,她不惜用伤害自己的凶神作为替代。也许只有在忍受恐惧煎熬的时候,她才真正感觉到被监护的安全与妥帖。
9 g: l; r- o* @5 k% l4 e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其实她很想忘记一些事。可是她要忘记的东西在某种程度上又正迎合了她的需求,她一天不肯放手,就一天不能忘记。
" ?8 V* N$ Z( }& ?6 j不过,她最大的问题是,她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出了问题。
2 ?9 J4 p8 d3 [. m现在我可以做的,只是稳定一下她的情绪。
& R  d* ~) K) w* W; k7 a8 ~4 u5 \+ c“这个是镇静剂,给你。……知道么,长期失眠会变成一种恶性循环,没有食欲,没有精神,跟着会精神恍惚,再严重的会崩溃。”我小心翼翼地把要说的话慢慢告诉她。
& K5 f8 Y' d  e2 |6 G( R! x“我不是有病。”9 @8 g2 D& V0 s- G( C2 V
“为什么你伤风感冒的时候就会去看医生,脑子里出现小毛病你不敢被别人知道?中国人最要不得就是把‘精神病’这三个字,和‘发疯’挂钩。失眠,是一种精神病。”. R' k- L% e7 F& Q! ^1 Y
她不出声,但是她的耳朵一定听见了,我自顾自说下去——
: E( Q$ l2 \1 `. {/ t& u( o9 k“你知道么,外国人看心理医生,就像定期体检,有病就治没病预防,没什么好讳莫如深的。外国人第一次拍拖,假如告诉对方自己是刚看完心理医生回来,对方一定以为你是很关心自己的精神健康,而且有这个经济实力,成功的机会会大很多;但是如果中国人这么做,别人一定以为你是神经病,马上和你告吹。相反地,中国人对生理健康的兴趣格外高涨,在‘吃’上面倾注了最大的关心。中国的父母,见到自己的小孩晚一个钟头吃饭比什么还紧张,而小孩子一个星期不开心,他们却可以一点都不知道。唉,吃之于中国人,就好象性之于弗洛伊德。”! `" A2 C5 X$ Y0 Y1 L2 y/ B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我故意做了个夸张的表情,她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
& y" k" g  D8 u3 V  f“你真会开玩笑。”
$ d* e' A+ q, a6 ?- ~9 I  E1 n# u$ T“我不是开玩笑…相信我一次吧!…吃了药让自己好好睡一觉,明天下午三点,我在诊所等你!”: Z5 u# n( E, c6 _  r$ z5 d8 M8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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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04-27 13:01:42 | 显示全部楼层

[转帖]根据电影改写的长篇小说《异度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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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4 D1 l9 r' g+ a, ?[color=#1E90FF]有的医生会替病人催眠,我不太喜欢这种手法,为什么要她重新记起一些不愉快的事呢?这么做,对病情根本不会有帮助。人不想记起往事,一定有他的原因。比如说疼,疼到一定程度就会晕,就好象保险丝,电路一有问题它先会断,这样就保证了其它电器的安全。晕倒的时候,大脑处于半休眠状态,是一种相对的放松与复原。——脑部的每一种反应都有它的理由。能适时地晕倒也是一种幸福,坚强得怎么都晕不倒的人,只好一个人捱过来。还有些人不晕,是不敢晕,晕也需要勇气的,等于把自己全权交付给未知的命运处置,不见、不闻、不感……8 s1 i5 X2 _0 M$ _. ]% S
几乎每一个人睡着了都会做梦,有时候做的是“清明的梦”,也就是自己知道自己正在做梦。还有的时候,自己不知道自己在做梦,甚至在醒过来之后仍然对奇怪的梦境迷惑不解。其实并不是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解释的,就连清醒的时候,人也常常会做一些没理由的事,更何况是在梦中?9 Q( M5 ?8 q+ P5 g! i3 C9 f8 t# Q
往往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错位,一些在现实记忆中丝毫无寸的东西,却会时不时地出现在梦的世界。在所有的错位之中,一部分也许是意外,至少现代科学尚无法发现它与现实的关联;但是另一部分,虽然貌似无关,却已被实例证明它与本人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只不过当事人自己没有意识到而已。& i* L7 B+ x: [) R, i; v5 K8 e& _
从这一点来说,催眠术是一种有益的尝试,因为它的实际意义正是引导梦境。
& i  }% @1 H6 }/ b0 ]: W1 K( J4 y当一个人处于清醒状态时,他凭五官感知周围事物,五种感觉协力合作,将感知存入大脑,其中的一部分转化为记忆。对这五种感觉,他自己知道得很清楚,但除了这五感,他的第六感也在体察和记录这一切。只是因为他自己并不了解,所以当他企图调动记忆的时候,并不会去搜寻那一领域,于是被第六感储下的记忆,就永远躲在那不为己知的一隅。
4 N6 o( g/ G; u& L5 U而当一个人遭遇精神困惑,企图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更全面地把握住自己的时候,又总是发现自己的记忆有一个空白区,仿佛有一些重要的因素曾经存在过,而今却踪迹难觅。苦苦思忆的结果,只会让自己陷入更深的混乱。
- M% g: B& Y. B0 @, {& d但是通过催眠来引导一个人做梦,却可以避开这种混乱,有条不紊地叙述过往发生的事。而催眠最大的好处,是重现被自己遗忘了的故事情节——那些由第六感所作的敏锐体察,和潜意识所作的缜密记录——将支离破碎的记忆拼和起来,还原事实的真相。同时,通过引导病人做合适的梦,还可以起到和药物同样有效的精神治疗作用。7 Q% U! ]+ h- J' f1 s
尽管催眠疗法有它独到的好处,我还是不赞成催眠术的推广。无论从患者的生理还是心理角度考虑,采用催眠术都必须慎之又慎。
9 }+ k. S  Z+ Z  w6 S国外曾有过一个案例,怀疑一名心理医生假借心理治疗之名,在催眠过程中用暗示的方法使患者相信一些从不曾存在过的恐怖事实:让他以为他把自己的家人统统杀害并毁尸灭迹。该犯罪嫌疑人的动机不明,但患者本人无疑在将信将疑中饱受了精神上的折磨,并在深重的内疚中自苦长达十余年。  u- n: ~- U, b; Y
心理医生以倾听为名,结果却对病人秘密施以非人的虐待,还始终把自己,当作是病人的救世主。——这样的事,也已经不是新闻了。——即便大多数医生完全是出于无私之心,催眠过程中也很可能出现和原初意旨不符的意外误导,给病人造成不可弥补的伤害。' N: u  l* E. T: E' k0 f
其实要了解一个病人过去发生的一切,并不需要引导她自己去回忆不堪面对的事实;要了解真相,还可以有很多别的方法。譬如说,一个人不太会对自己的日记撒谎。我偷看病人的日记,因为可以缩短我了解她的时间,和更了解她。
7 ^0 n1 i. p+ `5 [# s……章昕的日记本很大很精致,既有点像照相簿又有点像图画簿,每张相片旁边都有她的题字,概录相片的内容和当时的心情。大概像她这种经常和文字打交道的女孩,都会比较注意记录自己的思想和情绪。她的日记文字长短不一,也不是天天都记,这样会更有助于我对她的了解,她的所喜,她的所憎,她重视的,她恐惧的。
4 p5 C- o, d' m1 m日记的第一页是一张书桌的相片。" F  W. N: o& Y3 n
书桌?对了,就是她屋子里的那张旧桌子,她父母送给她的。按照这张相片下角的日期来看,是她大学毕业那年拍的,这本日记也是起始于那一年。日记里并没有她的全家福,也没有任何一张她小时侯的相片。所有的相片都按时间先后放在本子里,紧接着书桌相片的那一张,便是她的毕业留念。那时的她已经二十出头,看上去没有什么表情,大学生活想来并不愉快。——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都因为幼年时父母的离异?或者她觉得二十岁以前的一切,都没有记录的必要?
4 v5 g, L% _' @( y  z7 N3 s但是她后来的生活,色彩显然丰富了很多,最明显的证据,便是相片多出了不少。这张相片上的男孩,应该就是她的男朋友,就在几个小时前,我刚从她家浴室的橱柜背后见到过他和她的合影,应该不会认错。更何况,相片一旁还用彩色蜡笔勾了花边,写下爱的盟誓。% m' g6 \# y- c4 A& r( L
他们一起经过了许多地方,虽然只是普通的市景,仍然拍了很多相片作纪念。恋爱中的人,大概总是这样——“快乐的一天”、“一日游园”、“love letter”——也只有恋爱中的人,才会把民居当皇宫。
3 Q' m8 ?9 F+ B) j' C还有一些电影开机礼的纪念相,大概那些都是她负责编剧的电影剧组。——那段日子她应该很愉快,有自己喜欢做的工作,还有自己喜欢的人……' B4 J/ ?5 [# y: I. C
但是快乐的日子似乎没有持续多久,似乎在一夜之间,她精神上受到可怕的威胁,然后她就,眼看着来之不易的这一切,渐渐流失去……. N# Q: i0 t+ L6 {' ^4 v
男朋友被她的神经质和古怪行径吓到,终于弃她而去。这从他们那些撕碎了的相片中可以看出一二。有些合影上,有他的那一半被她裁去,另外一些则索性被撕得粉碎,事后又重新拼凑起来仍旧粘在那里,划上鲜红的叉。& q! p1 E( ^" G2 g6 R1 ?* P* ~! B
后边的十几页里完全见不到她工作时的照片,大概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在一群工作伙伴中公开露过面。她的工作是翻译剧本,除了交接的过程,大概都可以在足不出户的状态下完成。看起来,她长久以来都把自己封闭在一个空间里。虽然出于某种原因,这些年来她不停地搬家,然而也只不过是从一个笼子跳进另一个笼子。就算一个正常人,在这种环境下呆久了,也会精神错乱的了。——但是她似乎还嫌这个环境封闭得不够,她把窗子也全部封严了,唯一可以与外界交流的渠道也被堵住。似乎,她还是极度缺乏安全感。
2 M1 o' Y$ b  v% S8 G7 O5 [安全感……小心……她太小心了。
, G4 @, z3 [+ a0 l8 `! W一小心,心便小了。天大地大,万千世界都与她无缘。大概只有在这个极度与外界隔绝的世界里,她才可以让自己宽心,也只有在剧本的世界里,她才可以任由精神驰骋无碍。1 E' z! H" R7 a4 D" ]- K2 i% c2 l# ?
她这二十余载的生命,前二十年似乎都是乏善可陈,之后一两年是快乐的,再之后的四年,则完全是在痛定思痛中挣扎,而新生的痛苦,还源源不断。2 b0 W/ s$ I9 Y) p' }
最末几页是她自己画的几张图,尽是可怕的景象,各种乱糟糟的颜色堆涂在一起,纷纷扰扰的世界里,浮现出几个孤独的鬼怪。还有一张模糊的人面,拉长了的脸,轮廓已经扭曲,脸上什么东西都没有,苍白的面色上只有一张呈“O”型的嘴,两只手五指微屈地张开,作势要从两侧抱住那张脸,却始终险凌凌地腾空架在那里,不像人,又像个见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景象、惊恐万状的人。不知道这是她所见到的“鬼”,还是受惊扰的她自己。
: N; g# _, x- ~  {7 l……
5 ]  n- C4 @0 ^9 \7 V7 s我突然有一种感觉,不可理喻,那些“鬼”,仿佛它们正是从那张旧桌子当中源源不断地飞出来……这些年来她扔弃了很多可能令她感觉到不安的东西,唯一因为不舍得而保留至今的,只有这张旧桌子。但是也许她没有想到,所有的一切都是杯弓蛇影的误会,只有这一件,也许正是祸源,像潘多拉的盒子,而她,却把它当作自己唯一的妆奁,由头到尾紧抱不放。不是么?就连那本日记,也是以那张旧桌子为首页,然后引出了一连串的痛苦与不安……有时候一个人的确不该保留某些旧东西。& o5 k1 \4 t: C  G* |. h) n
旧东西,每个人都会有……
- b" G; m. g4 n3 Q4 S, u# v学校的大门……毕业合影……生日礼物……女朋友……草地上的合影……情书……撕碎的相片……哭喊的脸……争吵……血……很多的血……
$ G) o- k% w! y不是的,我怎么胡涂了,她的图画上并没有血腥的场面,只有迷乱的色块和鬼怪。还有,也不是女朋友,是男朋友……都错了都错了……应该是——8 ^2 ?7 Q! `) u, s
书桌……毕业留念……生日卡片……男朋友……公园里的合影……情书……撕碎的相片……哭喊的脸……争吵……鬼怪……很多的鬼怪……
$ I! o* q; C  T2 a- s我一定是太累了。$ J! X% b' U# y* M
忙了一晚,看看窗外,天就快亮了。我也该好好睡一觉,明天,不,今天下午还约了她在诊所见,下午,下午三点……4 v4 h: w2 C# Q2 ?

6 q, `1 Z! y  o) _# Z: s1 q- l, ]5 _" W1 }! z+ X* z# J&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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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根据电影改写的长篇小说《异度空间》

[color=#BA55D3]
# h2 F% ^3 A5 P
' k1 C; o: q4 x( U) Z- u$ b
[color=#1E90FF]“哎,来了怎么不进来找我?”
1 @# x" v8 P7 j& W“我以为你有病人在。”
* o! v/ _/ Y4 m% [5 e9 D3 U! c6 v“奥,没有!”9 L: n' d+ ^6 f3 y! V5 e8 k* i
“Sorry,我睡到四点多钟。”/ \4 G9 \0 V+ f1 H6 Y
“能睡就好,吃了东西没有?一起吃点东西吧!”
. `8 U4 E. m  {4 _4 \4 t$ ^# o“好。”6 K  s1 |% m) H- S0 m" y
还不到吃饭时间,店堂里冷冷清清,只几个人疏疏落落分坐着,越发显得那空间大而无当。" H: I) l' A  l- Y% X
我叫了意大利面,她只要了一杯咖啡。其实她昨晚应该睡得不错,还叫咖啡喝,大概只是习惯了。等她到三点半还没见她来,电话打过去又没人听……还好事实最后证明是我多虑了。" D7 {. m# @# E- w
她一手端着咖啡,姿势看起来还很悠闲,至少没有紧张的痕迹,对我的拘谨,也比第一次见她时好了许多。很长时间我们彼此都没有开口,大概我们双方都觉得这难得的安宁与信赖,更好过互相的倾诉和要求理解。直到后来,我又见到她手腕上的伤痕。" `4 Y7 }# ^: q2 q) a( a
“介意说说手上的疤吗?”我试探地问,心里却在自责不该贸然打破这安宁的空气。不知道她会作何感想?
1 o# B0 k2 G5 k' E2 {“我不知道说了之后你会不会相信我,不过我真的全忘了。”; P" C& p- V5 D0 n: b! ~; p0 b3 p
“我相信。”0 F+ u9 \% M9 q# K  K* I0 o9 J4 f8 D
人家说回忆是最好的选择性遗忘,一个人之所以选择淡忘一些不愉快的记忆,只是为了让自己舒和地活下去,有些太难面对的东西,忘记他们,比起努力挣扎着面对,会是更好的选择。就像做了一场噩梦,醒来以后,具体可怕的场面已经不再记得,只模糊地意识到是经历了一段噩梦,隐隐约约地觉得可怕,但那可怕却是丝毫无伤……& ?) H0 M, D  l
——如果人生也可以这样就好了。不管曾经经历怎样的苦痛,都可以不留下任何曾经遭受伤害的烙印或后遗。如果什么旧痛都可以不牵挂,每一天都可以是一个新的开始。, v. T6 D1 _, k0 Y% o  n
“我每一次醒过来,都是在医院里。”她说。, @' t0 \& y- Q
从医院里出来,又再回去,不断地重新开始,却总是堕入宿命的结局。结尾和开头,都是在医院的病床上,教人分不清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开始,又将以何告终。也许正像一句电影台词说的:在我的开始也就是我的结束。
$ [6 V7 V8 M3 f不,她不能这样。4 R, m6 h& [. r7 D: v/ \) J, a2 ]
“你知道么。我们的大脑很神奇,经常接受垃圾咨讯,偶然就会释放出来。……还记得你小学的大门是什么样子的吗?…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曾经发生过一宗意外,就在学校门口,有辆巴士轧过一个男人,把他轧扁了。我的同学当时不知好歹,还走过去看。哼!直到现在他一想起来就会怕得回来找我!……有没有去过殡仪馆瞻仰过遗容?…我们的思想很飘忽的,根本没有办法可以控制,回忆再加上影像,结合起来,就会自编自导自演,变成了幻想。这么一来,曾经被你当作消遣的鬼怪故事,就会反客为主,反过来奴役你自己。”
% |, j7 u& G' k5 D, L' [& W“那我应该怎么办?”8 A0 F: H) J$ z
“不用着急,我会帮你的!”
/ F/ |$ n6 l2 t. l亲眼见到的事实也未必就是真相,一个小道具就可以破除“眼见为实”的迷信。——我递给她一个塑料小圆盘——
5 f9 h5 t% u5 l5 N7 P+ x" ~“看见什么?”
5 o. T4 [2 W2 _“黑白直条的花纹。”
9 k3 s) {  N( Q) p0 d" f“不错。现在你看我把它旋转起来,像这样……上面的花纹又变成什么图样?”
) b4 b! q8 ]3 P0 S' `' H“是一块钱。”' r: G* U% L7 p% z- o6 k
“对了。所以有时候你看见的东西未必就是真的。如果你想了解自己多点,我可以帮你做一个测试。”
7 S3 f  ~  M3 t% E1 Z1 y4 w! x; @“什么时候?今天晚上?”
+ Y7 @' O: P# B她今天的态度好象很积极,语气也颇为轻快,她终于开始愿意信任我。+ U! z; R. w+ V% t5 b
“恩,可以…今天我正好有空。……呐,这个给你。”
* r: R* Q% `! g“是什么?”& j6 b8 n3 d- t# t
“还是糖果。”
& ?5 {! ~8 O: p8 R% P1 I; Q“谢谢!……你很喜欢吃牛奶糖啊?”
$ a7 O, ]. M5 m9 R) @+ T" a“吃了人好象开心点儿……像一个作家说的,每天吃一粒糖,然后告诉自己,生活果然还是甜的。”
& M4 G7 L: R+ \6 e3 {  O+ b( h“是三毛说的嘛!没想到你也读她的书……可是我怕有副作用。”" ?0 m2 V$ w1 r3 o# r, V
“怎么?”8 Y# [- q) r. p0 m4 e
“怕胖嘛!”- y% y0 k2 S9 z) C  W" `# W
“原来你懂得开玩笑!…不对哦,你是有点儿胖!……咖啡喝完啦?不如先到我家去一趟,我拿点儿东西。”
3 i8 t5 q- L4 p0 I“你一个人住啊?”
3 ~/ b/ `) T( _: [4 s# V“是啊!”
2 I- U' O  |9 m. g“你很孤独?”; q9 V0 N1 x! H- d% ~$ h
“我只是不太好动,别把我说得像有问题似的!”
3 j( r/ \' U, b. [6 g6 V! Z话一出口,我就开始自悔失言,但愿她不要以为有问题的是她才好!幸而到过我家之后又紧接着开车去她家,一路上随便谈东谈西,很快把话题岔开了。到了她家,又忙着帮她安装摄像机,刚才的出言不慎,也就被置诸脑后了。
4 l9 P) o6 U! D9 ]* P  w+ K0 s8 P“好—了!呐,黄昏的时候就把它打开,然后呢就每天早上换一盘带子。这部机器就会帮你记录一切,你醒过来就会清楚,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Y( F: {5 {7 z
“谢谢!……对了,刚才在你家,看到很多很多的书,书架都不够放了呢!你很喜欢看书吧!……为什么要看这么多书啊?”
( E! [& ^& v6 y/ Y# P“想多了解人喽!虽然最难了解的人是自己。”) c$ \' {, h+ w/ W# q
“啊?”
" K# t, _* f% O: z9 ?- s“我是说人最难了解的就是自己。一个人就好象一幢高楼,一面接受多少阳光,就会在另一面投下多少阴影。而被阴影遮住的部分,就要等白日褪尽之后,才会呈现在我们面前。有些事情你也许很高兴重新发现它,也许很怕会重新见到,但是无论如何,你都要接受,因为它毕竟是属于你的。多了解自己的好处,是可以不必对自己产生莫名的惧怕。人生在世,要战胜的东西很多,但是首先不可以被自己击败。其实这些话不用我说,你自己也很明白,不是吗?”
. {  a, o% v: y/ A# U& l7 g: R她微微颔首。
: k: R" s+ x7 c" u“对了,还有一样东西忘了给你!”我说。
& `1 ?1 [7 K, d, }“是什么?”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孩童般的好奇。
# G+ J. Z  h, r+ v8 l% l& a6 r“你不是喜欢屋子里亮一点吗?这个是‘长明灯’,晚上很亮的,可以整年不熄,也耗不了几度电。你用不着每天晚上开着所有的灯睡觉了,光线太强,会影响睡眠质量的。它的光很淡很柔和,不会让你睡不稳的,半夜醒过来也不会漆黑一片啦!还有,你可以在它上面贴上你喜欢的风景图片,那就更漂亮了!”+ d! ^+ V- {8 s( d. H
“……谢谢你!”
; T: A7 g) ^& E! B“好了,你该睡觉了!我也该走了,这瓶安眠药留给你,需要的时候再吃。”
: t& j3 ~) {) ~+ h* P4 n  A“以前的医生都不肯给我。”, L' x" H, {$ ?. [/ h+ _' O/ i
“怕你自杀?我相信你。”我笑笑。
) a3 q2 }: N" {$ s$ c! O& b3 e$ a离开她家之后,我照例回到诊所,还有好些事按计划要在今晚做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很疲倦,什么事都不能做,陷落在椅子里动弹不得。
0 t" |' E8 d0 N; x预先设好了的闹钟在这时候轰响起来,我只觉浑身无力,连起身按停它的念头都没有。- ?5 @6 R) K) k; T! C- F6 V
由它去吧!过一个小时,它自然会停的,即便还不停,等电池耗尽了也总会安静的,反正助理护士都已经下班回去了,这里的墙壁又厚,该不会吵到什么人……人生真的需要计划那么多吗?事情是做不完的,做完一件又有一件。书也是看不完的,一本书看过之后再过个一两年又拿出来再看一遍,记得的到底能有多少?我还和章昕说看书是为了更多了解别人更好了解自己,其实真的有可能面面俱到吗?或者说,真的有那个必要吗?从小到大那么多事,又哪里历数得过来?人生的每一个决定,也不能与以往所有的经验一一协商,只能在一个瞬间,由直觉来判断是非,若直觉感到对,也便是了。
1 \0 s: \2 S, m% g" y8 X* j夜已经很深了。已经有很长一段日子,每天入睡前,都要先想个理由说服自己。为什么?不敢?还是不甘心?不舍得?夜,有的时候像一个黑暗的甬道,漫长,又不得不面对,一个人胆战心惊往里走,越走越深,越走越见不到尽头,伸出手来放到眼前,却什么都见不到,什么依靠都没有,连自己都不是自己了。可是有时候,它又像包含了无尽的时间,仿佛天永远不会亮起来,而这夜的穹宇,任由君使役……到底睡是不睡?缺睡是最不堪忍受的刑罚之一,又常常由本人施予。失眠,是自己的心不让睡。: m9 v% b5 C2 z7 z
想着想着,我居然就睡过去了,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不过是仅仅过去了三十分钟,但是刚才胡思乱想的东西,已经变成了一个梦,就是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这一清醒之下,便越发觉得梦境的无稽与有趣。
; C% G, b- j* \) K) F/ ]3 O/ L* V“境由心生”、“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大概是梦境的真相之一,要不然怎么这么巧?今天白天刚问过章昕,还记不记得小学时的大门,有没有去过殡仪馆瞻仰遗容,刚才就会梦到自己念小学时学校的大门,还看到一个女孩子站在那里,远远地朝自己招手。离得太远,却不曾看清楚她的容貌,不然也许还能认出她是哪个小学同学!最奇怪的是,紧接着就梦到去殡仪馆参加她的葬礼。众人列队瞻仰遗容的时候,我还特地望了她一眼,并没有认出她是谁,却直觉地把她当作刚才在校门口见到的那个女孩。
3 y1 t& r. W( o……我自己曾经去过殡仪馆参加一个女孩子的葬礼么?殡仪馆是去过好几次,不记得了……似乎亲戚里面的确有哪一家的女儿是早夭的,大概那时我也还小,就是去凭吊过她也不记得了。……然而直到现在,我还记得那张青紫的脸……那天她身上穿著鲜红的绸寿衣,两种颜色混合得格外触目……+ C3 @/ ]% G5 M/ P
奇怪,这些细节通通没有忘,偏偏这个人是谁,却不记得了。
8 R) |6 }* Y' V9 o校门?殡仪馆?奇怪,我今天为什么会对她说起这些?难道只是为了作为一种例证?我这么说着的时候,也许是把它们当作一些听来的故事,譬如说是从前的某个病人在和我谈心时告诉我的,那是别人的事,跟我无涉的。可是如果它和我相关呢?为什么它会突然跳出来?是牵一发而动全身?那么那个女孩子又是谁呢?! v5 k" z  m: I( d8 M2 G  {
那个女孩子……: z1 @6 a" h3 i" _" P6 y
“老师早!”……鸡蛋……脚踏车……“你别走啊!”……剪刀……
5 x5 g8 E  A5 ?2 m+ B. x/ {这是谁告诉我的故事?为什么我现在只记得起这些碎片?我这么追问下去,是想对往事作一个总结,还是对未来作一个预测?不对,一定是哪里搞错了。8 R: Q! n6 i# ^0 |

7 c  t9 R$ _* [4 k* r0 ~章昕曾经对我说,她最害怕的一种感觉,是想象着在不远处的拐角,有一个鬼在那里驻守,只等她走到那里,对她说:恭候多时。当是连我听了都有点毛骨悚然。我只是没想到,这以后我所做的事,竟会像当年的俄底浦斯一样,剥茧抽丝,孜孜不倦地拨云散雾,终于见到不可承受的灼灼白日。而真相,也像一个阴魂不散的鬼,已经在某个角落,对我恭候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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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04-27 13:05:29 | 显示全部楼层

[转帖]根据电影改写的长篇小说《异度空间》

[color=#BA55D3] - ]6 I& ]/ |8 g6 x  u# C

0 A* y. {/ T% H5 @7 \, k3 c[color=#1E90FF]“喂,那‘鬼妹’怎么样?”
' f( j1 B5 }1 M9 @: O+ p第二天在医院的过道里遇到Wilson,谈起章昕,他口无遮拦的本性又暴露出来。$ d( i0 }. D) h9 }9 I
“什么‘鬼妹’啊?”我明知故问。8 P9 f$ P: X/ d3 g& d5 t/ W7 s
“我老婆的表妹啊!漂不漂亮?”这个人非但口没遮拦,还颇为无聊。  q4 M7 E: ~: t3 k
“好介绍啊你!”我忿忿。
$ U' E; z, N+ L/ d: ?“好朋友么,好东西一定便宜你啊!”他还嬉皮笑脸的。
2 L8 M) j3 w0 x# t: M: x8 H“对,好朋友应该用来耍、用来整、用来出卖的!”3 g' c" S; h" R; D. B
“哇,你怎么这么说话啊!你喜欢挑战高难度嘛!怎么样?好不好应付?”玩笑开惯了,他一点也不把我的话当真。1 u: Z0 \' V! ?3 P  q
“你看看我的样子!”我转过头去对着他。9 A, D% x, s  k4 a2 U6 o( |; f' p" D) C
“不错啊!”
2 n, _" L9 ]  ?9 M& G& U! }还装傻!
5 J# I9 u. Y, E) t; k% |7 m6 ~“喂,有没有章昕的资料啊?我想尽可能多了解她一点。”我收了收笑,“你明白的啦,这样对治疗她的病比较有帮助。”
6 M5 ?3 v( m% Y" ~5 ^% c) A, b' {“哦,她以自我为中心,以为自己很能干很漂亮,想不到被个丑八怪抢了男朋友,心理承受不了就自暴自弃自杀,精神崩溃、之后有幻觉、跟着就傻了,就是这样喽!”: I7 h8 n' R" y! b6 y
“……你们是亲戚啊!”我目瞪口呆,半晌才想起这一句。  c5 h: F7 r4 o
“哇,Jim哥,我可没责任啊!十二三岁那年呢她父母离婚,之后就各自找到真爱,跟着移民,两个都不要这个女儿,换了是我。也会疯啊!”他还振振有辞。
5 D, o; B, |& `7 l1 |4 [“你冷血啊!”
% o$ h3 D* Z* w“哇,不然怎么样?难道叫她搬到我家来?要我老婆伺候她?不可能啊!谁知道她会不会,那个?”
; V4 Z3 F+ u$ F) h; s" `! ?“哪个?”
" d# c+ M9 B" U3 w9 Y% ?4 q* H“喂,她一天到晚说见鬼,我相信的!”言之凿凿,好象他也见过似的。
( i/ d# {# }% x% S- |6 M“嗤,精神病人个个都说见过鬼啦!香港那么多人,那鬼住哪儿啊?!”我反驳。+ Y) d  `3 S& H; C: }5 m3 h
“所以说呢!你怎么知道这里的人,不是真的见过鬼啊!年青的时候就什么都不怕,人到中年就会半信半疑,到老了以后呢就什么都相信了。”
8 J+ S9 Z. ~2 e; _* K3 [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的确有点神经兮兮,我不由得笑了——
" ]& w4 P2 _; e+ g2 J“所以说你老了!”/ w0 U8 O" u: i" o% ]5 d2 Y8 V
“我老?你神经病啊!”他反应过来。0 ^% D6 E% R+ _$ f: e' U
近年来常听到一句揶揄的话,说“兄弟是用来利用的,朋友是用来出卖的”,其实刚才我引用这话时,心里却不知有多愉快。Wilson算是我的老友了,又是同行,经常是你帮我我帮你的,互相麻烦对方,有求于人的时候心怀感激,被人求的时候有点高兴又有点怨,欠还的过程总不失它的愉快。这次是Wilson的妻妹有事,我当然更加义不容辞。不过好朋友归好朋友,他对章昕的评价这么刻薄,未免令人不快。做了这么多年心理医生,居然还相信鬼!说他老,还骂我神经病,真是岂有此理!
" [% r# b# n( h7 a哎,对了,到处都有人骂“神经病”,说错话是“神经病”,搭错车是“神经病”,记错事也是“神经病”。这个词简直成了香港人的口头禅了!什么场合都可以用,放之四海而皆准,听到的人也可以当作没听到。但是偏偏有另一些人,千方百计地撇清自己和这个词的关系,对它讳莫如深。% b8 M5 Q; j4 B- t4 `
还有,“鬼”这个东西也是很奇妙的,一样不存在的东西,也居然可以引起两种截然不同的感情。有些人想见,苦于见不到;还有些人怕见,却偏偏躲不掉。谁也不知道精神病院的病人是否真的见过鬼,也许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人类以外的生命体,在一个与三维空间交错的异度空间之中与人类和平共处,彼此视而不见罢了。偶尔的因缘际会,便引起这一连串的不平。终究不能明白谁对谁错,但是少数服从多数,既然“正常的人”坚持精神病人“不正常”,那些对“鬼”过于敏感的两类人,便都被送进了疯人院……这就是主流观点的力量。——什么时候人鬼关系才能平衡如愿?
# h/ [& ^/ b$ i/ F1 |& w, \2 L! T十二三岁父母离婚,被抛弃,这些年来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保。好不容易得到缺乏多年的安全感,让她恢复自尊自信,却又因为再次被抛弃而更彻底地失去这一切,这一次更连防线都崩溃了。
2 r: @. T& Y4 F$ w" x) M不能归罪于她的自我中心主义,既然生到这个世上并不听从于我们自己的意愿,既然都是“被抛”,人自然是私利的。" ?8 b6 T/ o5 A" }3 D, q
再一次被抛之后她没有向任何人乞求救援,只是反过来向自己要求绝对的安全。——然后她就开始见鬼。——她越是坚持百分之百的安全,越是连最基本的保障都没有。她下意识地为自己制造了许多“鬼怪”的纠缠,正是这些东西威胁到她最基本的生命安全……她是在折磨自己。她不知不觉扮演了两个角色,一个竭力保护自己,另一个则尽可能地对自己恐吓伤害。; Y9 r* N% l2 C, C5 d
……但是她的情形并没有这么简单。那些幻觉中的“鬼怪”,时时刻刻尾随她、监视她,对于章昕,他们不但是威胁,也是一种不可思议的保护力量。她没有任何人可以依赖,只有求助于伤害她的力量。她一直想要摆脱他们,但是她不知道,其实,是她要他们跟着……不错,一直是她自己。) A$ l: o* }$ Z4 m2 x
幼年的伤害大概会给一个人带来永难磨灭的苦难,事过境迁,你以为它已经过去了,但是相似的遭遇一到,旧创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像潜伏着的毒,隔一段日子发作一次,永远不会痊愈。其实只是因为,自己不肯忘记。重温、怀念、折磨,对伤痛的记忆比伤痛本身,更长久。! Q6 ]6 T% A0 ]! l% e' b
父母离异对她的伤害,真的那么深吗?也许是的。但是另一种更深的伤害,是她所无法体会的。一个貌合神离苟延残喘的家庭,纵然完整,又有多少幸福可言?争吵,永远是争吵,空气总是紧张而干燥,导火线随时可以点燃,一点点的小事都可以成为鸡犬不宁的理由……孤儿都羡慕别人家的小孩,可以有父母疼爱;离异家庭的小孩也是这样,但是真的好么?在一个没有爱的完整的家庭?更糟糕的是,他们还都爱着你,而他们互相之间的仇视却让这种爱等同于伤害。4 o, d0 M" L2 T
终于有一天,最糟糕的事发生了,我开始发现自己已经不再爱他们,无论怎样努力都爱不进去。从前挚爱过的亲人,一夕之间只剩下责任。最伤心的不是他们,而是自己,面对着自己突然失落了的爱,突然被蛀空了的心。
& E5 L/ K2 r( h" K真是宁愿做孤儿,至少能保留对爱的渴望。而不像现在,对爱情和婚姻只有恐惧,只想一个人安宁地、简单地生活下去。——只是三十岁之后才说这样的话,无论如何都难脱歉疚,毕竟那些衣食无忧的日子已经过去,不可能再追回来,重新靠自己养育自己成人。! I& g, F7 ]2 e3 N( M! D1 |$ L
我永远记得那一天,在走出机场大门的那一刻,抬起头,看到满天的云,一浪接着一浪,特别地白。没想到他们争执了几十年之后,居然奇迹般地平复了一切的怨忿,决定双双移民。送完他们的班机出来,终于一切都完了,什么感觉都没有,因了那个大团圆的结局,连怅惘的力气都省了,只觉得天地陡然一清,像一扇积尘太久的窗,突然被一个顽皮的小孩用手指划出一道白,看着格外扎眼。本来习惯了倒也罢了。/ j1 X1 V: l8 E) ^
父母不吵架的时候,家庭生活大概还是祥和而安宁的。父亲在客厅修理纱窗,母亲在卧室整理衣物,街口的石阶上画了小方格子,下午的阳光在这些大大小小的正方形里汨汨流过,安静得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然后艳阳褪散了,男孩子们的喧闹盖过了街市的静谧,黑白格子的足球在过道中欢跃起来……小时候是那样好,可以爱得那样盲目。
% b! d+ ^  F# ?! P' ~1 w! t  j. e后来便渐渐地不行了。! `. l: H8 F& X
那一次午睡醒来,依稀以为还是早在念书的时候,也是刚睡了午觉醒来,不知道为什么很想哭,但是下午上课的时间就快到了,只有强忍着眼泪冲到学校、跑进教室、坐定。那种泪水倒流入喉的感觉我永远都记得……原因……已经不记得了,事隔多年,那次,究竟是……* R0 S8 S7 Y# O' O
……
, Y1 U$ `0 {. J其实她不需要这样折磨自己。
) C* U# z" g; ~$ u1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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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04-27 13:06:34 | 显示全部楼层

[转帖]根据电影改写的长篇小说《异度空间》

[color=#BA55D3] 十一 * B5 f% D; o0 r8 r% R+ t2 V9 b
[color=#1E90FF]“没有鬼啊!”
* V$ b' g. `/ ?第二天,表姐到我这里来,我把昨晚预录的带子放给她看。7 `0 i0 {8 u: L: |$ Q# o
“乌鸦嘴啊你!”我笑着凑过去打她。3 r4 \0 |; `/ K' k
两个人笑闹了一阵,她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
! C) z* u& r3 E) m3 ]“罗医生帮你拍的啊?”1 ^1 {% R/ @* c0 N8 ^# q/ `$ `0 C
“恩。”我点头。
2 N/ _8 N: U& M1 ?4 H2 J/ P* r“哇,站了一个晚上,他不是很辛苦?”
& ?  C* A  _2 ^- F" `; C0 \4 ?# J“预录的。”我笑她大惊小怪。
- T) W2 Q4 m9 [“我还以为他在这里过夜呢!”她作恍然大悟状。( _% u# T% u5 ~5 @
“胡说什么啊!”我打了一下她的手。
4 I+ l# b' f; a; _9 {“你什么时候再见他?”她笑笑。" d' y3 P6 C% C! W
“恩…约了他一个星期三次。”; G* h# j1 ?2 J- b
“多见面也好啊!”她又笑了笑。
8 N& O$ P  i' |4 u# D5 O“你想到哪里去了!”1 z+ L# R% A  ~+ G! k0 U
“没什么,我只是要你多认识朋友。认识之后呢,要是谈得来那就谈恋爱,然后就结婚,跟着生孩子。跟着抱孙子,跟着又生孩子,又抱孙子。”4 M/ r5 d4 y' I5 _! n- C3 e
“可是,我怕会像以前一样,我又会做出些古怪的事,他就会不理我。”我没听出她语气中的调侃。, b" m5 A2 c5 h( F6 S, I
“顺其自然好了!你别什么事都看得那么重,没什么了不起的。……你们多见见面,再过一阵子,你叫他帮你做…全身检查啊!”
* [  @; _* X) N5 S6 O“叫Wilson替你做全身检查才对啊!”我这才反应过来。8 j5 G' f! ~) O2 r- B
“全身检查啊!”她嘻嘻笑着。5 }3 }! O/ W5 g
“讨厌!”0 w; K4 ?! K& l1 b! l1 Z: ?
也许正像表姐说的,我把凡事看得太重了。真的有那么多事放不下吗?人生是变化无常的,什么都能把握得住吗?初衷与结果刚好相反,周密计划真的有必要吗?回头想一想,其实痛苦的并不只有我自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担当,心理上也是一样地磨难重重,只不过有些人可以幸运地不知不觉。人生有那么多的不可预知,还是不知道比较幸福。为什么全要知道?如果身边的危险始终是有惊无险,也是要先知道了才会担惊受怕,不知道的话,连惊都没有。有些事,越是害怕,越是要发生。
& M) J+ j9 `9 K8 M我想我总算是回到了现实,在经历了那一段不堪回首的迷惘之后,重新被拉回到人间。以前总是幻想着会在一夜之间摆脱一切,现在才肯相信这真的只是幻想。既然重重的心结是一个一个被系上、系紧,要解开,就不是一朝一夕能办到的。也许它永远都不会离开我,我只有尽可能让自己在限制中活出最绚烂的人生。我尝试过忘记,或是避而不见,最后却依然是狭路相逢,不期而遇。是不是把它们当作最熟悉的路人,反而更可以——视而不见?……“谁也不知道它为什么在那里”……但是既然它已经在了,尽量减少它对我的滋扰是我所能作的最好的选择。4 u' W5 W3 k( `3 [! g# z) O7 M
送表姐出门,看看时间还早,顺便到曾经的住处去了一次……从前也常常一个人在这条路上来来回回,隔了这些年,今天倒又回来了。这一次老天居然也和我一样思绪纷纷,竟不依不饶地下起雨来;开始是一滴两滴,下着下着就瓢泼倾盆起来。那些看上去无情无绪的路人,此刻突然成了动态的景观,这个城市的马达重又轰鸣起来,嘈杂、叫嚣,直待耗尽这炽灼的白日。私家车里的坐客高兴起来,他们不怕突如其来的雨。擎伞的人把手里的伞举得更高些,庆幸他们刚好带了伞;伞把在手里旋转起来,无数的雨珠在伞面上萤萤流转,伶伶俐俐地洒了一地。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年轻人把脑袋缩在衬衣潮湿的领子里耷拉着前行,直到他看见一个没有脚的人,蜷缩在路边乞讨。——现在他已脱下了湿腻的衬衣,将它搭在自己肌肉发达的肩膀上,撒腿狂奔起来,雨点在他的脚下轻跃地跳起欢快的舞步,像刚倒出的柠檬汽水,一群小泡沫,在杯口沸腾。——什么都没有,可是至少还有脚。这鲜活的、纯肉体的生命!
; z2 y3 x5 v2 G( p& n什么才是真正的苦难?骑着沉重的三轮车在滂沱大雨中送货?三伏天在工地挥汗如雨?每天赶四份兼职只睡两三个小时?还是贫病交加妻离子散?生活中的确是有很多的苦难,是你我所不能想象去承受,而别人正在承受之中的。和这些比较起来,自问三遍,自己的苦也许就算不得什么了。总找得到比你更苦的,生命有限,苦难却可以一再地加剧下去。——今后的处境可以比现在更糟?!想起来就不寒而栗。与伤心斗、与困境斗、与烦恼斗、与心魔斗,至少还有青春和健康,等到哪一天要再与病魔斗,才终于耗尽了心力。生命是可以一再地坏下去,而现在,还不是最糟。
" R! T# O5 r) W8 u8 g( A# H) c每次见到断腿的人走在路上,总有种莫名的惨伤,腰部以下空荡荡的一截裤管,看着教人心里发空。但是谁知道这种怜悯的背后是不是还有些沾沾自喜?这感喟也未必不是给自己的一点残忍的慰籍。——可是又有什么用呢?我有脚,但是我一样不能奔跑,我甚至不能出门。自己的心带了更重的伤残,我有什么理由再去沾沾自喜?如果有一天我的脚也失去了,也许那时,我所承受的苦痛才终于了然于世。$ z- ?) r5 J0 `% p8 G  h7 y2 N7 C/ F6 ?
还是不要这样悲观罢,既然雨已退了。
' I: |. S1 U0 R午后的艳阳重新升上来,恪守着它本日最后几小时的职责。路面上薄薄的一层积水很快地干透了,从天而降的水,又重新蒸发到天上去,刚才的一切,好象从来没有发生过。——又像电影镜头的倒退,戏剧高潮还没有到来,此刻只有香港一条小街上,夏日午后的悠闲。从石阶路上可以见到邻街人家的小花园,拉直了的晾衣绳上悬挂着洁白的衬衫,半干的,在微风中摇曳。衣物越晾越多,袖子与袖子互相牵扯,像家人之间亲热的打闹。
% u. n" G1 E9 q& V生活中总是不乏这样平凡而美好的时刻,比任何奇花异草更耐看,一年四季,仲夏严冬。寒冷的冬夜的街头,也常常有小摊贩,早早地设了馄饨档,所有的家当,不过是几条长板凳和几件锅炉,劈碎了一些旧木块,便充作煮馄饨的燃料。乍看之下,似乎那几条旧板凳也可以随时劈了去当柴禾,让可爱的白烟袅袅升起,把这寒夜变成一幅暖意融融的春景。( ?. i6 n4 W. I6 w4 w) E  g
冬夜里的白烟,夏日里的白衣……像一个太逼真的童话,单纯得叫人心痛,见得真真切切,只是近不得身。——一到自己那里,就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了。呆在洗衣机旁边,看着它不停地旋转,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内心的伤痛与酸楚,就像衣服上褪不去的墨水渍,洗一次就淡一次,可是永远会有灰灰的印痕在那里,怎么都去不干净,一望而知那里曾经有过什么,它提醒着曾经的伤痛,一遍一遍,新鲜地重温。——这大概就是人生,人生的无可奈何。谁都不能怪,只恨自己走错路。如果我第一次就同他们讲和,也许现在一切都不同了。偏偏我一路执拗地错下去,终于为自己的偏执付出了代价。) V, S& }; z! H3 k6 R
是我过于自私了么?如果我可以容恕……如果一个人只有恨没有爱,就会变得懦弱。——可是现在不同了,如果…如果我爱他,也许我可以从这点爱中生出一些勇气……
# Z& E. e  Q: o/ ^/ s  R3 L上次帮我预设录像机的时候,他交给我一个“长明灯”,还说可以在上面贴上我喜欢的风景画片,我没有告诉他,其实我把他的照片贴在了上面。那盏灯永远亮着,他的样子就永远那么清晰,就像柔柔的光辉,消解我心灵的痛楚。——我只是没料到会停电。突然之间一切都黯淡下去,连带他的影像……幸好当时是白天,看着墙上贴着他相片的那盏灯,我默默地站起来,慢慢关掉所有的电灯开关,一个,又一个,一片茫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这电,会停多久。5 G+ D' b3 e* t, a/ k+ Z
然而电路突然地又恢复了正常,通电的那一刻,正是他的影像最先复明!第一时间,为我带来新的希望,几年来我从没有那样快乐过,快乐得……难以形容!也正是在那一刻,我才明白他对于我的意义。
- g9 H2 s0 [' g# E7 h# |从前我以为自己需要很多人的关心,我也曾坚持自己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但是原来,我是需要某一个人的关心,有这一个人,也就够了。
2 g% L$ V- r' B( a从现在开始,一切都会不同,我告诉自己。; \( _, V. f1 L2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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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04-27 13:07:44 | 显示全部楼层

[转帖]根据电影改写的长篇小说《异度空间》

[color=#BA55D3] 十二   s! u  [3 f% q+ z
[color=#1E90FF]我约了他一起游泳。8 b" t9 i9 M: @
“再游一趟吧!”他说。天很清,水很蓝,站在天水之间的他,笑起来就像个大男孩。* ^/ ?) f3 }* [1 w' c: K
“这么快我追不上你啊!”我笑着说。
5 T9 u8 F, _4 `, }7 ~, ~“游泳要靠自己用力划水,你想拉着我的脚让我带你游,当然没我快啦!”
/ U3 \5 V+ F( J6 p  X. ?9 k我伸出手去推他,但是他抓住了我的手,带着几分阻止的神色——
6 M* F3 {' w. }2 n% c1 s8 o“……要不要休息一下?”他问。5 Q% E( ]! V9 g0 [- q( Y. i3 ?
“你的眼镜松了,我帮你戴好啊!”我避开他的眼光。
6 n! `, w8 W1 ^; U- M- t“啊不用了,…我自己来行了。……恩,我有点累,上去坐一会儿,你……?”他想的真周到,连台阶都为我铺好了。& ^, a2 h8 N  Z4 N( G
“不打扰你休息了,我自己再游一趟。”我知趣而去。! \8 w  \% _) f  a6 ]9 e5 t, c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潜水眼镜是蓝色镜片的缘故,他的眼睛,在那背后,望上去显得那样冷漠。他是在逃避,还是…根本只是在例行公事?
' B. Y. Z* F6 w% Y& T7 ?& P“啊!”
! }, c0 F- t4 @; V1 d9 g7 U转弯的时候,膝盖不知怎么撞到泳池壁,割了一个大口子,血不停地从伤口涌出来,在浅蓝色的池水里荡漾开去,格外触目。我感到一阵眩晕,想登上地面,却怎么也使不出力……涌出来的血逐渐被周围的池水冲淡,但身边还是有人惊叫起来……我忽然有一种冲动,想把自己就沈在这水里,不要再重新面对这水面上的世界,也不会…再惊扰到别人。我慢慢地合上眼睛,我这一生谢幕的时刻,眼前是一片浅蓝……虽然这里只是一个人造游泳池,但是也好,有心要死,还有工夫选择场所么?有那么几秒钟,我真的想永远呆在宁静的海底的世界,再也不会有什么惊惧,意外,或是伤害……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突然感觉有人正向我靠近,我没有动,任由他用手臂将我托上岸。突然之间又可以呼吸了,我睁开眼睛,那是他。
" G1 G7 ~; ?( n& \" T; C0 a* w他并没有意识到刚才那十几秒里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他只是紧张着我的膝盖上,那个不轻不重的伤口,向救护员要来了绑带和胶布,为我作细致的包扎。
  k0 P; W5 @$ o3 G在他眼里这只是一场意外的小事故。
0 d& K' N! h' h0 B4 n) @感谢上帝他并不知道刚才那可怕的一切。( S$ H9 K1 B6 H; W4 v
“没事吧?!”4 D# C9 \0 L: m* O7 x; T/ K3 J$ V
看着他一脸的紧张,我倒觉得好笑起来,很想和他开玩笑。" [: C* D1 Z2 t( _$ u" }
“你都包扎成这样了,还会有什么事?不过…不用擦点红药水的吗?”
9 r3 r2 P4 B+ S1 S- r- c他大概听出了我语气中的调侃,我们的交谈出人意料地轻松起来。- E" K- b) R: p% K& d5 E
“不用。”他笑笑,“我是精神科医生,不是外科医生。”
5 p2 Q5 T% v/ t. g* N“那你怎么医治我的病?”
* n. n2 w2 h/ S! a“游泳啊!运动可以令脑部分泌一些脑内啡和血清素,这些可以让情绪更好,人也会开心很多。”他一说起医学名词,又恢复了专业人士的严谨。- c- `4 {& Q& B: h
“一个人运动,很闷的!如果…我以后想运动,可不可以约你一起?”我试探地问道。7 o' C1 p" x) h3 K' V3 d- A
“可以啊,不过我比较忙,如果我没空,你可以约你的朋友和你一起的啊!其实一个人运动,也不会闷的,一个人运动的时候,可以使脑子避免思考,比如在水里不停地游,脑子就不会胡思乱想,会更加清醒。”$ `  E* T) ]& L/ Z4 u
“我没有胡思乱想啊!”他想暗示什么?
* Z; e; ?4 H' Y% a9 l; Q# {0 U8 N' x: R“……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儿?因为我也挺闷的,家里人都移民了,没什么朋友。…我是说真正的朋友。…医生跟病人是应该有距离的,不能太接近。…你明白我说什么吧?”. b/ S" T6 Z  d; Y' h: H. h' C* \
“我明白,对不起。”我很快地回答他。( r& J2 t% S" F/ b" U& E5 M
“我的意思是说——”
9 o2 L" m* K3 s: q7 N$ H“我不会再做一些令人讨厌的事。”我请他放心。/ s# O. f$ T8 U
从前我听说过,有些孤独的老人,雇佣了中年谈话员充作子女,陪自己聊天……再想想我自己在寄宿中学的日子……零沽的感情我见得多了,总以为独立之后一切都会不同,现在才明白,心理医生,作为一种职业,根本是一样的。计时钟,按时收费;聊天不过是治病的手段,关怀也只是廉价的赠品……是我太天真。现在一切都清楚了,我又何必,再叫他难堪?
, I, s; @* H8 f% k8 u4 \我想我是明白的。
, f3 d  J0 r0 T" _我辞别了他,一个人往回走。
( w. S+ U: c' [3 [" ^( Y& z1 M这同样不是最深的苦难不是么?到处都有战争,到处都有天灾,日日夜夜都有大批的人在死去,这一切只和我相隔着不远的距离,而此刻,我却仍然可以这么安全地面对着这一片江水,我居然还可以这么平静地站在这里!人类每天在改写历史,个人的小悲小痛又算得了什么?是不是只要忘记自己,就可以过得更轻松、更愉快?- J$ k, Y5 U1 |" v3 Y# J
维港白茫茫的一片江水,静如凝固,烈日下,像镀上一层水银,泛着极不自然的亮光。光天化日,那么巨大的一片静寂,不知怎么有种怪诞的感觉,暗藏杀机,仿佛有一些不知名的恐怖在静候。4 Y# @0 w5 E! _7 c
但是至少,现在是安全的。就算是今晚要死,现在也可以享有片刻的安宁和愉悦。假如现在已经死了呢?譬如说,我就是传说中死后还要回人间拾脚印的人?那我就真的是一个正常人了!死后梦回到此,所有人间的恩怨利害荣辱是非忧惧欢愉,通通与自己无关了,可以无所挂心地在这个世界悠然遨游……
* F) Y6 W1 c; h6 P: r可是现在我还没有死!我没有自由或潇洒的权利。我所有的,必须面对的,只是一个又一个……恐惧、逃避、痛苦、伤害、绝望……一个接一个,永远没有摆脱的希望。
$ n! b( G8 K1 A9 }! b一个人可以独自在江边伫立大半天,却终于还是不得不回去,回到那个,暂时被称作“家”的套房去。不知道何方才是真正的归途,也许人生,本来便是个无穷的羁旅,只有旅途的终点,才有绝对的安宁。
& e2 `+ u( ^7 M回到家,打开电视机,空空的房间里开始被各种人间的声色充满,到处是可爱的、平凡的,日常人生。忘掉自己,真的就可以获得愉快吗?这样安慰自己,痛苦很快就会回来。毕竟,只有自己才与自己有最密切的关系。豁达,是因为事不关己;脆弱,是因为怕失去,因为爱,所以放不开。——企图用自我的渺小来开解人生,迟早要遭逢这虽然渺小却是独一无二的自我的抗议。
/ I7 \: s$ K1 V, M' i: N各色各样的人、物在我眼前鱼贯而过,有些人久久地停留在镜头前,终于由眼记入了心;有些人一闪而过,连面目都没来得及辨识……呆坐了一会儿,只觉得电视机在眼前忽明忽暗地闪烁不停,然而这光影的变动只是更添了思维的死寂……又过了一会儿,眼睛慢慢被水淹过,从水幕里望出去,所有的一切也都在循回流转,一些班驳的光影,在其中闪烁不定。% ?( Q: m5 Z# B2 ~# W
泪,总是一种爱的表示吧?希冀或感动,也可以有泪;对着知己哭,又是另一种少有的愉快。泪是光,是热,是憧憬,是安慰,泪眼里的世界,也可以美得很凄迷苍茫。——但是暑天的夜里,一个人的苦泪,哭到力竭,和着湿腻的汗水一同流下来,又是另一种滋味了。  T; u3 ~- t6 t6 u+ R8 s. s5 J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初到一个地方,总觉得别人是相安无事地生活了几十年,而自己住下一阵子后,就会发现不干净的东西?他们究竟是见不到,还是装作没有见到?如果他们可以视而不见,为什么我就不可以?
; L, {6 @% t5 T泪还是不停地在涌。, l% q( G- u/ x8 {
……“不如死吧!”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己,不知不觉就把这句话送到了嘴边。“为什么不死呢?”这么想着,泪倒又滑了下来,想叫自己不再伤悲,却又分明知道,那个在心里劝自己别哭的影子,比自己哭得还凶。一个流泪的人,要怎样去劝解另一个流泪的人?
% p( u9 G& f$ b& T# p( V每一次都告诉自己,既然防不胜防,不如索性逼自己义无返顾,或许更可以勇往直前。自以为终于可以直面,但结果,还是一样地落荒而逃,还对自己说,先躲了这一次,也许就没有下一次了,折磨就可以到此为止了,就再作这最后一次的抗争!——但是当下一次又不约而至的时候,我再也分不清,这所谓的抗争,真的是抗争,或者根本只是妥协。
* Z2 P3 G8 A* d6 W$ @+ ^6 N' ?: a从前有一个人不信有鬼,一天晚上鬼跑来见他,那个人还是不信,鬼威胁要给他点厉害尝尝,他依然不怕。后来鬼杀了他的大哥,祭奠的时候他痛苦流涕,鬼得意洋洋地跑来炫耀示威,他还是不肯屈服。于是鬼又杀了他的二哥,祭奠的时候又来恐吓,那个人仍然正气凛凛,用扫帚把鬼赶走了。鬼见他这样坚定,此后便再没来捣乱。那个人最终是胜利了。但是不信鬼、不怕鬼,又怎么样呢?兄长再也不能复活,三兄弟就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这就是幸存的代价。
$ j3 W# E+ Z- M5 P+ H8 F以前一直不知道它们究竟想干什么,既然每一次它们都没有对我的身体加以直接的伤害。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它们是要逼我自己作一个了断!我曾经试图逃出它们的魔掌,挣脱出它们为我定下的宿命,但是这样的挣扎真的有意义么?没有爱、没有快乐、没有自由、没有自己,忍受着一再的逼迫与折磨,坚持活着又有什么好处呢?生与死,已经没有太大的区别。一切的强忍,只是徒然为难了自己。如果一定会在最后的致命一击中终于承认这难逃的宿命,那么之前的痛苦,究竟值不值得经历?——要死不如早死。" H6 z2 L2 B& H! {; t8 O, J
有些时候总以为会有一个人可以说说这些事,但是竟然没有。理所当然的事,也可以不那么当然,没有,就是没有,非常之无可奈何。而且因为太想当然的缘故,一旦不那么当然,别有一种意外的伤痛。一种模糊不明的创痛,像童年遭逢变故时的惶惑。——可是毕竟,有些事是只能由自己单独去面对的,像一日三餐,像杀人偿命,像死。别人也许可以陪伴,却不可能代替。
0 Y) i+ x8 `( e0 F* S& {* T我从来没有杀过人,不该为任何人偿命,但是我即将杀了我自己。多古怪!死后我该怎样为自己偿命?
" G, y' Z, g/ V2 K告别的念头,酝酿已久,真正到来的时候却是那么突然,最想同他说再见的人,仓促之间觅不到踪影,而这一次的再见,就是再也不会再见。——死,就算是自己决定的,又哪里有什么从容可言呢?
+ L7 z/ }8 H! ?6 `  V“我不会再缠着你,请你原谅我”
2 u! O& }& z  k' K4 M0 Q( g, h屏幕上忽然出现这一行字。
& I+ g8 ~# n  i$ u不知什么时候关掉了电视,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坐到计算机前面,这一行字,是我刚才敲击出来的吗?什么意思?我一定是疯了,明明是它缠着我,为什么我要乞求它的原谅?
1 n; y. f- b+ W5 z或者,有可能是我在同自己说么?那么我是决定要放弃了。曾经怀有的抱负、理想、心愿,通通不算了。爱人的笑,美丽的故事,自在的人生,通通不可能了,绚烂而空洞的肥皂泡,吹到天上去,一个一个接着破了,再也没有明天。
' w" F/ l# c* h- [5 Q可以走得这样轻巧吗?真不甘心!" j' V/ i3 w6 Z7 I! H) S* H0 z# L
“救我!救我!救我!救我!救我!”* H: k+ w$ J  M( O
为什么要连续敲出这一排字?为什么还要这么执着?难道真的是才难自弃?难道保全生命的价值真的是那么重要?可是最终要失去的,先实现再失去,又能好得了多少?+ ~! m* \5 b; @( g3 X
……: P9 }% M- Z/ V8 n% o( V
等待救星?可是我忘了计算机的显示器,刚搬到这里的时候,我把这里所有可能反射影像的镜面都封得密不透风——为此我在这没有冷气机的屋子里忍受了整个酷暑——可是我忘了计算机屏幕。
  }0 {" G" I1 Z7 V3 m$ c现在,我清清楚楚地从那片亮白的屏幕中见到他们…那对母子…房东死在泥石流中的妻儿…满身是泥…一步一步……向我背后靠近……6 h% {) X& z% Q0 P4 q& r9 r7 d( H7 f
谢谢他们!那个难下的决心,现在由他们替我下了,我终于可以决绝了。
9 u5 z$ |1 m2 E8 d' x! M0 E& f. g原来它们真的这么看重我这条命!甚至超过我自己!它们是唯一一种一心要把我带去它们身边的人。好吧!我无所谓,要拿就拿走吧!, U+ U5 Z9 U4 t' T
“我不会再缠着你,请你原谅我”5 \! o/ L+ I& d( F
原来这句话是它们要告诉我的。不错,今后我们是一样的了,它们再不能威胁到我。
2 z- @6 l. I& b2 {! x" z% [8 n& k% ~你们觉得只有玉石俱焚才能讲和吗?好,我愿意去做。
4 X. j8 K% @) A) O- s( E……我没有回头,屏幕里,那对母子越走越近,女人把她的泥手,慢慢搭上我的肩……  _7 f) V  v; W: I+ @
……好了……一切都结束了……. j9 c  J: a' D
……如果你不能战胜你的敌人…就加入它们。. `, Q* g" k&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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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04-27 13:08:48 | 显示全部楼层

[转帖]根据电影改写的长篇小说《异度空间》

[color=#BA55D3] 十三
% D( u! ]* b, I/ C4 I( p# a7 x4 W

5 z$ p) t5 N# i- N0 `7 O! Z! f[color=#1E90FF]我知道今天伤害了她,但是我不可以让她依赖我。…我开始有点害怕,我不知道是怕你,还是怕我自己。…也许现在这样,对你对我都会好一点。& I3 s, k  \' a: ~2 I
今天她一个人先走了,我从游泳馆出来的时候,正赶上一所小学放学,有两个女孩子蹦蹦跳跳跑出校门,背着小小的书包,穿的是最常见的校服,后衣领上隐隐露出制服领巾的边缘。越跑越远,转个弯就不见了。童年时一做完功课就天下太平的喜悦就这样一去再不回来。
# e0 [# R( L" C(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一个无忧五虑的小女孩……都是因为我。
6 s1 l& d& F( C) D8 s9 I* C8 m“我没有你就什么都没有了!你不能不要我!”6 P" Q% [) i/ w, p; C1 W  Y( T
……她不需要这样折磨自己……% d7 a9 Y1 Q5 x9 K  m, H
感觉很累,回到家便睡了。不知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地听到,一两声辽远的清唱,不知从何处遥遥飘来。我披衣起身,向窗口的方向望出去,对面高楼的阳台栏杆上坐着一个女孩子,隔得那么远,看不清她是否在哼歌,只注意到她也穿著学生制服。咦?是刚才那两个女孩中的一个吗?怎么一忽儿倒又在阳台上唱歌了?她的腿很长,从栏杆外边直直地垂下来,正一上一下交替摆动着。她也住在这里吗?她坐得太高了…这很危险……+ l7 s/ D& R2 u8 C9 g4 o  k
……太危险了……她不需要这样折磨自己……; o. z6 x; `7 H) j3 K
在我试图看清楚她的时候,那个女孩子已如她出现时一般突然地消失了。午后高楼的阳台上,只剩下孤零零的几根栏杆,伫立在无风的黄昏。难道说,刚才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觉?是我看错了?或者她已经进屋去了?9 J* y( [. V# q2 Z: j
眼前忽然有个人影一闪而过——我不由得眨了眨眼,突然一个激灵——她?不会是进来了吧?!才几秒钟,她不可能从那幢高楼走下来再爬上这幢楼,乘电梯也不可能,除非——可是窗前的确站着一个人,挡住了日光。她是谁?背着光看不清楚她的脸,房间里一点声响都没有,静得叫人抓狂!想喊,却发不出声音,我呆在了那里。
! S) r" [8 e8 y她慢慢向我走了过来……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熟悉……不!不会是她!
. F5 X$ c1 r- ]$ u2 r啊!- D; v& o$ J& w
“罗医生,你没事吧!”她开口说话。
& q$ W  x& A7 q1 k/ W5 ?原来只是清洁工人!她不是今天早上刚来打扫过吗?怎么傍晚倒又来了?我定了定神——
6 i- G5 p) `# |“啊,没事。……现在几点了?”
/ b, p/ ^+ G1 @+ [( B' ?  K“九点了。”她一边擦着桌子一边回答我。" V$ E9 r$ \/ i% M9 r1 A1 z
“九点了?九月六号上午九点!这么说我睡了一天一夜了?!”我不禁自语道。6 l3 H8 R1 P$ k+ R. _  R3 v7 g  p
原来现在已经是早晨,不是黄昏!难怪工人又来了,这已经是另一天了。对了,我前晚吃了安眠药睡的,没想到睡了那么久!梦中方一刻,世间已终日,梦幻与清醒的距离,恍如隔世。& b5 I3 ~0 e" Z' F. }( @
刚才我还和章昕…不,是前天,前天我还和她说,不要胡思乱想,要让大脑保持清醒。可是清醒,究竟好是不好呢?像酒,既是兴奋剂,也是麻醉剂,也许正是因为麻醉才兴奋,半梦半醒之间,看这个世界,更可爱一些也未可知。$ K) ^) Y( y% b
更何况,一个人真的可以肯定自己正处于清醒之中吗?我曾经以为是,后来才发现,在我还没有意识到以前,有些事,已经影响了我一段时间。. n# C6 [& R* o; K9 K$ z$ |0 \
很多年之后,再回想起这一段往事,和那个阳台上的女孩,我始终不知道那究竟是一个梦,还是她真的曾经出现过。, _2 D* D! }' a6 \

& N0 ~) t" ^6 o3 E# z#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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