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这样走了---四悼哥哥

bluetulip

走在街上，一片落叶飘了下来，落在我怀中。
惊恐----只是初春，为什么竟会飘落？
但是，你飘落了，裹着令人心颤的从容，带着难以想象的平静。
----落叶悄悄是落叶无奈？
----落叶坦然是落时归根？
你还是这样走了，走得这样悄然，这样匆忙。猛地带上一道门，关闭了一个世界。
没有你的世界也是世界。
没有你的世界也是世界吗？！
----像是没有太阳的天空。
梦回---你的影子为什么总是一片模糊？你站在我的面前，影子高而远，好像从不曾被我依靠过，正如我抓不住一股冷冷的风，便先颤抖一样。
俗世从我面前淡去，仿佛只剩下了你，而你站在世界的边缘，我也已走到了所有道路的尽头----在这样的夜，哥哥，我看到了你。
很久以来，我不再用寂寞这两个用滥了的字眼，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寂寞的感觉浸透了我全身---仿佛是才从充满阳光的阳台走回阴暗的长廊。
其实我只想像那些摇摆不定的人，我也以为自己会是一叶流浪的小舟，我以为小舟上会这样自在，潇洒的飘荡着，但后来我才知道不是这么一回事，因为我碰到你了，哥哥，你的来和去都让我变得好沉重。
我知道，你就是那个男人，如果生命存在，你就会存在，如果你已离去，那么生命也就不存在了。
我所要的刚好就是你所给予的，一切！
可是---------
你还是这样走了---在告别演唱会上，你唱那首成名作---《风继续吹》。你闭上了眼睛，将自己的感情化作音符，随着凄美幽婉的曲调狂泻而出，偌大的场子里，充塞的竟都是你那深情的歌声里所交付出的完整的生命。柔柔的灯光下，所有刻意的修饰与精心设计都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是一个伤心哭泣的你，一个坦白的你在尽诉心中的那一份不忍与不舍。荣誉、鲜花、掌声……一切迷彩褪尽后，呈现出的是一分朴素的真实---只爱这样的你，哥哥，流泪的你。
你还是这样走了---你唱着《月亮代表我的心》和唐唐一起走来，你在狗仔队的追踪下拉着唐唐的手走来，你在电台的采访中坦然地说出了他的名字，唐唐，你在红馆万人嘱目中说出了他的名字，唐唐。你用自己的勇敢将你的爱情告白于天下---你的爱人是男人，一个十八年陪你走过风走过雨的男人。纪伯伦说，爱是自足于爱的。爱就是爱，是男是女又如何？----只爱这样的你，哥哥，爱着唐唐的你。
你还是这样走了---有人说你太阴柔、太软弱，只会流泪博同情，哪里象个大男人？有人说你太叛逆、太离经叛道，那么多女人你不爱，为什么选一个男人？后来，你走了，又有人说你走得太自私，太不负责任，说什么死有鸿毛泰山！接着就有人出来大肆鼓噪说你得了AIDS！
可那又怎么样？他们知道什么叫作纯真率性什么叫作真情流露？就爱这样的你，哥哥，只爱这样的你，管他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
可那又怎么样？他们知道什么叫作沧海巫山什么叫作勇敢什么叫作执着？就爱这样的你，哥哥，只爱这样的你，管他什么同性，异性，双性恋！
可那又怎么样？难道要让你“用无奈孤绝妖娆在这样阴暗潮湿的沼泽娱乐我们的眼和心”，难道要让你“在对抗挣扎无望沉溺中嘴角上扬”？是谁太自私？是谁在不负责任？就爱这样的你，哥哥，只爱这样的你，管他什么死有红毛绿毛！
可那又怎么样？AIDS怎么样？那不过就是一种病而已，和感冒发烧咳嗽拉肚子有什么区别吗？AIDS，呵，谁又在乎呢？只要能让哥哥再次站在面前，就是他手里拿着AIDS的确诊证明，我也一样会毫不犹豫地---吻下去！如果哥哥会得AIDS，那AIDS也必然高雅！就爱这样的你，哥哥，只爱这样的你，管他什么李凹，还是李凸！
可是----------
你还是这样走了！
这几天，耳边总是响起你在《春光乍泻》中一句不为人注意的台词，你说：“走错了路用不着死吧！”
是啊，我们都太习惯把完美、自恋、风华绝代这样的词堆砌在你的身上，却忘了你还承担着敏感、脆弱与忧郁。
可是即使我们错了，你也不能用死亡一般的痛来惩罚我们吧！
你还是这样走了！
烈火的希望得烟灰的绝望，显示一生的悲哀而又辉煌。
你的悲哀是海的悲哀---小溪、古井、学者都会按照自己的形象与需要来规范海，但他们不懂海；
你的悲哀是高峰的悲哀---高峰总不像后花园的假山那么精巧和亲切，那么容易被常人一下子接受。
海未求大，山未求高
---是不是海与山的存在本身已激怒了水洼与土丘了呢？是不是海与山的存在本身就构成了对一切自命不凡的石头与小鱼的挑战了呢？
你还是这样走了！
那一朵绽放的蔷薇啊，经受了世人怎样的蹂躏？
然而，你就那样自然地绽开了，然后凋谢。绽放、美丽、离去都是自己的事，和掌声或嘘声无关，不因人的肯定而更美丽，也不因人的鉴赏而更有价值，你的圆满是不损不益、本来自足的。
你还是这样走了！
如果我们可以用自己下半生的寂寞与痛苦换你永远的自由和快乐，我可以，且心甘情愿。
我早该知道，可是在遇见你之后才明白---有些人，他命中注定只有一刻，只有那一刻，紧紧地和你的心连在一起，等那一刻过去，冷冷的风依旧冷冷的，你不知道他将呼啸着吹向何处---方向是谜，什么都是谜。
你还是这样走了！
我开始害怕像这样突然惊醒我的梦境，落叶如雪，总是呼啸着逼我说出，你仍是一生的最爱。
丛林的荫影下，所有愤怒的杜鹃已嫁予东风，我心也应该寂静如月圆的沙漠，静待流年覆盖我，深埋无法抹去的痕迹。
然而又是什么如此致命地泄露我，强迫我回头，在望见你的一刹那，眼中汩汩流出哀愁？？
哥哥，若你还站在生命的渡口上，就能在脚下的水波中，看见我忧伤如初的目光，不停不停地荡漾着重重的浪。
你还是这样走了！
死亡，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当我们活着的时候，我们感觉不到，当我们感觉到的时候，又正是我们死亡的一刻，这时的感觉不再具有意义。
可我又一次梦见它，自己的死亡。躺在那里，远离一切，孑然独存，像一片秋天的叶子。
死亡是发黄的，无根无系，任其漂荡的，躺在远离生存的最深处。
我死了，和我远离一切，或一切远离我，是一个意思。
我死了，和哥哥走了，只剩我一个人是一个意思。
这个夜晚，好象去的不是哥哥，而是我自己，我紧紧地抱着我自己，让自己相信世界给他的痛苦远远大于我对他的爱
----痛苦轧死了爱。
深夜里，我哭泣，哭熟了的音调像在唱一首老歌：我要他生都有今生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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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你发贴之前，还是忍不住自己要先看。看了，就忍不住想跟一帖。多久了，我们绝迹BBS，终于，你还是回来了。想想我们联手BBS的日子，那么近，又那么远啊。
blue,我就不在这儿注册新名了，不是因为不喜欢这个论坛，不是因为不尊重哥哥，恰恰相反，就是因为太尊重，才想保持他的那分纯---我不算荣迷，虽然也喜欢，可毕竟没有太深的感情---我希望这儿是所有爱哥哥的人的家，所以用你的名字来回你这一帖。我也不否认这其中的另一层含义，blue,二十年的朋友，知你如我，知我如你，听我一诉，便如你之独白。那挥之不去的阴霾和苦涩，让我来替你说。
好久没看到你这样的文字了。看了太多你的文字游戏，却没有一篇能如此打动我的心。这样的文字是用心，用血写出来的，没有过多的词汇，没有讲究的语言，没有精心的结构，没有装饰和掩藏，有的只是滴着血的心灵，爱透了你这样的文字。
认识你这么多年，有一句话始终没有机会让我说出来，我以你这个朋友为荣，你是最棒的，永远都是！喜欢你，欣赏你，心疼你的心一直没变过---我想你一定还记得那句留言
“欣然驻足你身后，只待明朝，蓦然回首---永远不变的一双美丽忧郁的眼。
我知道,Blue深知我心(你那么善解释人意)，但又不得不提醒你(有时你真的健忘)
任何时候想起我，记得---我从不曾走开。”
这是我们夫妻俩的诺言，不会变，从前，现在，将来，都不会变。
记得啊，我们从不曾走开。

许多年了，看你一步一步血啊泪啊地走过来，就凭着一股傲气硬是让自己抬着头，挺着胸做人----你说那是你从小的习惯，养成了就没想过改变。可是却那么肆意地让自己的眼睛流露着忧郁----Blue啊，从十几岁，这个名字就没离开你。
还是想着那年盛夏，终于有机会去北京看你，下了飞机，你把我带到你开的酒吧，推开门，我呆住了，我看到了那个坐在大厅昏暗灯光里唱着《love like magic》的阳光男人，我以为是他---Leslie。后来才发现你很狡猾，用灯光和装扮让只是像的他能以假乱真。那时，我以为你找到了，真的，以为你终于可以停下来了，你的心可以不再漂了。于是，我看着他为你唱《不羁的风》，《为你钟情》，看着他在你家楼下唱《真相》唱了三个小时，终于让那个淡淡的你流着泪重回他的怀抱。那时候，我真的以为你找到了，找到了属于你的幸福了---他那么爱你。每次看你们唱《当真就好》，就替你们幸福，是啊，你们又能到哪儿去找那么好的彼此呢？----可是谁又知道命运会做那样的安排呢？
那天，你对我淡淡地说，“断了，断了……”然后，是一笑。那么切近的痛苦包笼了来，我周身的疼痛。Blue，我到现在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次，你都是笑着去面对灾难？十八层，我不敢想象的高度，什么样的痛让一向坚强的你把自己放在了那样的高度？可我知道，你一定还是在微笑，那么落寞凄苦的微笑。断了，你还是背叛了自己的选择，你选择了惩罚自己！多么残忍，你知道吗？你对自己多么残忍！
不知道该怎样谢谢峰，也不知道该怎样谢谢哥哥，那一次，是峰借助哥哥的力量把你拉回了地面。我以为你会消沉会堕落，可你很快就又恢复了原样，开始笑着面对生活。
后来我知道你的生活中有了一个她！那个时候，整个家乡的同学都在议论这件事，在这个小城里，同性恋是那样地满足着空虚的人们的好奇心。连我，也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打电话问你，是不是？是不是？我甚至说，就是同性恋，你也要选我啊，别找别人。你却只是淡淡一句，你说有就有，你说没有就没有！你就是这个样子，从来不为自己辨解什么，你说不是不屑，也不是不在乎，是没有力气，没有力气去做这些做了也白做的事！后来，你说，人在某个时刻，总是特别脆弱，特别需要扶持，就是在这个时刻，你的身边出现的刚好是个同性，是个优秀的同性，而且是个疼你，爱你，知道你想要什么，愿意，也能给你想要的东西的同性，刚好她是个同性恋，那么，你便绝对毫无选择！我不是同性恋，但那个时候，我的确是爱上了她，我已无法离开她。你这样和我说。
终究还是命运这东西又耍弄了你，你没有哥哥幸运，她不是唐先生，而正是从这个角度看来，你又是幸运的，好在她不是唐先生。为了钱，她放弃了你。如你所说，情节不算特别严重，金额也不算是十分巨大，不过是半世心血而已。你又一次很茫然地站在了我面前，你笑着问我，是不是觉得你特别地傻？这世界，钱重要，情重要？这世界，有没有不变的爱情？这世界，有没有执着，有没有真诚？最后，你说，也许，Leslie只是我的一个梦！？我知道你又被伤到了，可你还是那么真诚地面对着我，面对着生活。
----你总是吸引着出现在你生活中的每一个深切了解你的男人，知道为什么吗？不是因为你的美丽，不是因为你的忧郁，不是因为你的坚强，不是因为你的才华，这些都不重要，就是因为你的真，因为你眼中那历尽沧桑却一如从前而固守的纯真！
再后来，便是峰陪在你的身边，你累了，追爱追了那么久，你真的累了，所以你也就第一次很心甘情愿地陪在一个你不太爱却很爱你的人的身边。你不是没挣扎过，可是那分迁就和体贴让你实在是不舍得放弃，你又是笑着说，我终还是平凡，终还不够执着，累了呵，就让他这样一辈子陪着我好了。我又一次为你开心了，那时我已结婚，已找到了属于我的另一半，我真的以为你也找到了，那风雨后的平静，我知道你是多么珍惜。为了峰，你破天荒地去和母亲谈判，希望能得到她的祝福。你说，他太不容易了，我做不了神，总要做一个为被爱而爱的人。就在你们准备要结婚的日子，谁知道，乌云又起！
你应该是最有理由恨哥哥的一个吧！如果不是他那一跳，峰便不用从青岛回来安慰你，那么也许以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可你却偏偏是一点怨恨都没有，读了你那么多文章，很难得地看见掩藏在冰冷冷的外表之下的冲动与热情，虽然那么的痛，那么的落寞---可在这网络，你终于学会了长歌当哭，你终于学会了悲苦，你终于学会了做一个喊痛的孩子！
Blue,学会哭吧，学会释放自己吧，学会心疼自己吧！
你也只是个女孩子，一个柔弱娇小的女孩子，一个需要人来疼，需要人来爱的女孩子，你不需要这样虐待自己的！你要做的很简单
----该笑的时候笑，该哭的时候，你要放声地哭啊！
你说你不要同情，不要怜悯---那对你，无异于冷嘲热讽。
然而，你忘了，爱你的人只会给你感情与怜爱，只是一字之差，却是天地之别。至于不爱你的人，如你所言，你又何必在乎呢？
你一样可以骄傲地活着，一如从前！
今天见到你的时候，你笑着问我文章有没有发，我说还没有，因为我还没有写完回帖---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我回你的文章当然要紧跟在你文章的后面。你手里拿的是翻译的稿件，我问怎么样，你还是笑，你说你省略掉了所有段末的句号，被老师批评为太粗心，要再把句号加上。你又说，原来，总是要有句号的，就是我不想要，别人也容不得的。忽然懂了你的心思，可难道你没听说过----天下没有不散之宴席啊！
你很明显地又瘦了，站在那儿很虚弱的样子，好象随时都可能倒下去，我知道胃病和失眠一定又在折磨着你，忽然我好害怕---怕在失去杨的十年后，我会再失去你！Blue，不会，不要，善良如你，怎么忍心让我们承担与你现在一样的苦？
哥哥走了，不会回来了，可我们还在！我们不完美，我们无风华，可我们有爱，对你的爱。
峰只是暂别，他会回来，这样的好人，上天不会不眷顾！
其实，人生本来就如浮萍，朝东暮西，怎么会永远集结在一起呢？何处没有离别呢？何时没有离别呢？
人就像星星一样，该在什么位置，就在什么地方。这是不可抗拒的，其他的一切都是徒然。
也许，只有认识了这一点，你才能承受生命中并不太轻松的东西。

这几天，心里总是想着上次你站在十八层楼之前，曾给我发过一封mail，题目就是Depression!!那几个叹号给我的印象太深。这是你最爱用的一个英文单词吧，四月一日以后，这个单词总是在我脑海里闪来闪去，我想起哥哥那一跃之前也写下了同样的词---你们真的如此相像？
这不是魔咒，Blue,不是，绝不是！虽然你也是完美主义者，虽然你也脆弱，你也敏感，你也执着，你也自恋，你也天性落寞，你也渴望被爱，你也人前欢笑人后痛，虽然你也怕电梯，怕飞机，可是你不是哥哥，你不是他，你绝不会，也不应是同样的宿命！
Blue,我看到弗兰克说：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他来到这个世上都负有独特的使命。我们都是常常追问意义因而常常迷惘的人，每隔一段时间我们心灵的发动机便会无谓地陷入怠速。弗兰克说，对意义的追问是人生的陷阱，不应该追问人生，而是人生追问你我，意义要靠自己创造。
你懂吗？聪明如你，应该明白。
至少，你应该明白，这一次，哥哥走了，峰也不在，我实在是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再拉得住你，所以我也只能作这样一个简单却是同样绝决的决定
----拉不住你的话，Blue，我陪你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