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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开门。
进屋。
放下背包。
悄悄推开卧室的门。
老公，我回来了，她衣兴高采烈的大喊，提前两天出差回来，她想给丈夫一个惊喜。
柔软的大床上，是并排而躺惊慌失措的两个人。男人当然是她的丈夫，女人，水湄不认识，但那好象并不重要。
她一句话也没有说，退了出去，这样的场景，说什么都是多余，她是律师，什么样子的婚姻没有见过。
坐在客厅里，她倒了一杯水，慢慢的喝着，眼角有冰凉的泪珠沿着脸颊滚落，七年之痒，莫非自己也同样逃不过这个宿命的安排。
身后卧室的门轻轻的响，她知道是哪个女人收拾好了要走，但她没有回头，她永远也不想再看见那张睡在自己床上的面孔。
老婆，丈夫在身后怯弱的叫。她不语，从公文包找出纸和笔，开始一笔一画的写离婚协议。她曾经给许多当事人写过诉状，如今却是给自己写。丈夫扑过来，跪伏在她脚下，听我解释，不要离婚，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她深吸一口气，你这是第几次了，我没有给过你机会吗？
从民政局出来，捧着哪个墨绿的本，她的脚步麻木而机械。走到拐角处，她忍不住放声大哭，七年的恩爱夫妻竟然抵不过一对露水鸳鸯。丈夫，不，现在应该说是前夫，低着头，不敢看她。良久，拽拽她的衣袖，湄，要不，我们不离了。她扬起头，一把摔掉前夫的手，吴可你给我滚。前夫抱头鼠窜，她瞪着他的背影，眼前，全是床上那不堪的一幕，胃里不由自主一阵痉挛。
（二）
两个人的房子突然变成了一个人的空间，异常的空寂。每天下了班回到家，她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走来走去，四周安静的可以听到自己的脚步声梭梭的响，打开所有的灯，打开所有可以发出响声的东西，依然是空落。渐渐的，她害怕回家，害怕回到哪个只有四堵冰凉的墙的地方。她开始泡酒吧。一个人，一杯酒，一个酒吧接一个酒吧，东游西荡，象一只午夜的流浪猫，用别人的喧闹来排遣自己的孤单。看着舞池里那些男人们围着女人献殷勤的暧昧样子，她咽一口酒，冷冷的笑，男人，都是什么东西，欲望的动物而已。而每当深夜，一个人躺在宽大的床上，欲望象蛇缠绕着她，无法安睡。夜夜在噩梦里惊醒，习惯的摸摸身边，想要抓住丈夫的手，胳膊伸出去，抓住的，只是黑夜的魅影。
吴可还经常打电话过来，她竭力的压抑着心里的憎恨，不咸不淡的，这样的男人，她不能在他的面前流露出弱来。
一天晚上，她依旧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端一杯酒，静静的喝，静静的看，疯狂的人群，眼神冷漠。半醉半醒间，眼前又是床上纠缠的那两俱身体。她摇摇头，头疼欲裂。
恍惚中，有男人温和的声音，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她抬起头，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站在面前。她点点下巴，不说话，自顾喝酒。
男人坐下来，要了一杯咖啡，细酌慢饮。间或，眼神扫过她，很迷惑的神色。
当她灌下第N杯酒的时候，头一歪，爬在桌子上，再也起不来。
对面的男子站起来，走到她身后，拍拍她的背，你喝醉了。她手撑着桌子，想努力的站起来，脚却象踩了棉花一样发软。男子扶住她，你家住什么地方，我送你回去。她嘴里嘟哝着，我没有家，我没有家，眼泪刷刷的往下流。男子不再问话，架着她，径直出了酒吧。
迷糊中，上了车，到宾馆，热的毛巾在擦脸，温暖的手拢她耳边散乱的长发。她勉强睁开眼，眼皮沉重，是对面的男子，坐在床边，眼睛看着他，很怜惜很温柔，你醒了，我给你到水。她抓住男子的手，呓语般，吴可，你不要走，一个人好怕。男子拍拍她的手，好，不走。那抱抱我，想你，想你，吴可，她呢喃着把男子的手越攥越紧。男子犹豫片刻，俯下身抱住她。她的身体里，似乎有火焰在燃烧，灼热，男子的呼吸渐渐急促，他的唇在她的脸上雨点般落下。
第二天，当她醒来，身边空无一人，枕边，是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一句简单的话，我回大连了，后面是一个手机号码和一个QQ号码。她摸摸肿胀的唇，昨夜疯狂的余温仿佛还在。我竟然和一个萍水相逢的男人有了肌肤之亲，她的大脑一片茫然，但对哪个男人似乎没有憎恶的感觉。
她没有给男人打过电话，但是在QQ上加了他。他是搞IT的，单身，几乎天天在线，她所知道他的，也就这么多，但和他聊天很愉快，她泡酒吧的时间愈来愈少，泡网的时间却愈来愈多，一个人无聊着喝酒，到还不如和有趣的人聊天。他渐渐知道了她的故事，他是没有婚姻的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诉说的时候，大多的时间，他挂在QQ上，默默的陪她。那一夜的缠绵，两个人都没有再提起，有时候，她甚至以为，那只是一场梦。
（三）
国庆节前夕，他给她打电话，来大连吧，我带你去看海，呼吸一下海边新鲜的空气，西安的秋天是干燥了些。
好，捧着电话，她很平静的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答应的这样利落，是为了看海，是为了再看看海边哪个有着很温柔的眼睛的男人。也许，只是害怕夜的寂寞，想要找个人来陪。
机场上，远远就看到他，人群中，如挺拔的树。
在离他五十米的地方，她停下，隔着人群，隔着无数的，歪头看着他调皮的笑。
他张着双臂，脸上的笑容犹如十月的阳光般的温暖。
她依旧站着不动，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渐渐变的僵硬，如白流苏所说，她习惯等待。
他慢慢走过来，五十米的距离，仿佛走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面对面，他拥住她，很轻很轻。她伏在他宽阔的肩膀上，身体仿佛羽毛般要飘起来。他的胡茬咯着她的额头，有点痒，有点扎，她没有动，这是真实的温暖的感觉。
（四）
她就住在他的单身公寓里，几乎足不出户，不分黎明和黑夜，只是缠绵的**。她和他的身体天造地设般的契合。
第一天，她穿着他的大号球衣拿着抹布在房子里走来走去，他从背后抱着他，依然是很轻很轻，像呵护一件珍宝，温热的唇滑过她腻白的脖子，喃喃低语，你就是我的足球宝贝。她的耳翼是他热呼呼的气息，身体仿佛要融化，抱紧我，别松开。
第二天，晚上睡觉，她枕着他宽阔的胸膛，很踏实。半夜里，依然是梦魇，她哭叫着吴可的名字惊醒，他搂着她，宽厚的大手握着她冰凉的小手，宝贝，别怕，我在这里。她蜷缩在他怀里，像个受惊的孩子，抽抽噎噎的给他讲自己一个人睡觉时候关掉所有门窗，开着床头灯的惊惧，给他讲自己看电视的时候一个人哭，一个人笑，夜里，她的声音很刺耳，回过头，身后老坐着吴可的地方是空的。她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泪珠挂在上面，脸色苍白。他的心莫名一阵痛，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她点点头，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
第三天早上，他还在梦里，朦胧中，有人捏他的鼻子。睁开眼，窗帘拉开着，清晨的阳光倾泻进来，暖洋洋的。她的笑脸在阳光里明媚着，起来了。他伸了个懒腰，手轻拂过她的脸颊，起来的时候为什么不叫醒我。你讲故事讲累了嘛，所以我早早起来，给你做早餐，慰劳慰劳你。他在心里长叹着，娶妇若此，夫复何求，她的丈夫为什么就不懂得珍惜。
第四天，她把他所有的衣服、被褥全都翻出来清洗、晾晒，花花绿绿的挂满一阳台，很有些居家过日子的味道。透过落地的玻璃窗，看着小蜜蜂样忙碌的她，他心里暖暖的，很亲切，好象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许多年。下午的时候收衣服，她把脸埋进棉被里，厚厚的棉被上，是阳光的味道，是他的男性的气息，她贪婪的嗅着，拼命的想留住点什么。他就站在她身后，轻酌一口咖啡，很甜蜜。
第五天，他和她去看海。
黄昏的夕阳里，坐在礁石上，她的头靠着他的肩，他的手抚摸着她柔软的长发，海风吹着，海天相接处，秋水共长天一色，彩云深处，海鸥片片。恍惚中，他的脑海中飘过天荒地老的字样。
海滩上，三五成群的学生从身边经过，有人弹着吉他边走边唱：我要你陪着我，看着那海龟水中游。
她靠在他怀里，闭目听歌，唇边，是掩饰不住的笑意。他的唇落在她的长发上，很轻柔，怕惊了她的安静。海浪拍打着岩石，浪花溅湿了她的衣服，她的身体轻微的战栗，他疼爱的拥着她在怀里，他的心里，小小的火苗跳呀跳，这一刻，他要眩晕了，他仿佛是在爱了。
第六天，两个人一起看《情人》，就坐在地板上，周围是散乱的零食，他和她偎依和，十指相扣。
当湄公河上的轮渡渐行渐远，法国女孩的眼泪掉了下来，她终于明白，她是爱她的中国情人的。
他捏捏她的手，欲望也会产生爱。
她转过脸，盯着他的眼睛，可是假如法国女孩和她的中国情人在一起了，他们会幸福吗？他们会不会相互怀疑对方到底是贪恋彼此的肉体，还是爱慕对方的灵魂。
他的眼睛躲了躲，像做迷藏被抓住的孩子，不知道。
她低下头，半响不语。长发披散着，看不清她的脸。他伸手想拨开她的头发，手指过处，是满掌的潮湿和沁人的冰凉。他按着她的肩，傻丫头，苦什么，我们不看这个了，换一个，《罗马假日》、《魂断蓝桥》、《廊桥遗梦》……他说了一长串，她伏在他的胸前，肩膀抽动的更厉害，他再也说不下去，经典的爱情故事，都逃不脱分离的结局，他和她还能看什么。她对他有一点动心，他知道，他也很喜欢很喜欢她，但他不能确定这到底是不是爱，他不能确定这到底是肉体的欢娱还是灵魂的依恋，他不能确定是否可以爱她一辈子，他不想让她受伤害，他只想给她快乐，但现在，他什么也不能说。
第七天晚上，他开着车，带她去飚车。在滨海路的北大桥前，他停下车。
他牵着她的手，站在桥头，夜风吹过，有些微的凉意，他敞开风衣，把她裹在下面。
你知道吗，北大桥是大连的情侣桥，关于北大桥，有一个传说，据说真心相爱的情侣如果牵着手，从这头走到那头，一直往前走，不要回头，就会白头偕老。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她喃喃低语着，柳原对流苏说，生与死与离别，都是大事，由不得我们个人做主，相比外界的力量，我们人是多么小多么小。他的心一颤，她的话并没有说完，接下来是什么，他当然知道，但他不能说。拧过头去看她，月光下，她的脸很平静。但他知道她的心里一定是不快乐，他是要她快乐的，可他无法给予她什么。良久，她松开他的手，沿着桥，慢慢往前走，夜风吹起她的长发，她的背影寂寞而寥落，他的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撕撤的痛。他追上去，拉着她的手，我们一起走，她看看他，摇摇头，很轻但很坚决的挣脱他的手，欲望深处一场戏，戏快散了，就让它散去吧！他有些恼怒，游戏游戏，可是，我喜欢你呀。喜欢我的身体还是灵魂。他一时语塞。
第八天，他送她到机场。
过安检了，她站在栏杆里向他挥手，他的心被掏空般的痛楚。
她一步一步的走远。
湄，湄，他突然疯了似的狂叫她的名字。
她回过头，丢掉行李箱，向他跑来，眼里，是晶莹的泪。他飞快的解着衣扣，从脖子上拽下一块玉。
隔着栏杆，他抓住她的手，把那块玉放在她的掌心里，保重。她的身体倾过栏杆，抱住他，眼泪就哗哗哗奔涌而出。这块玉，她和他在大连的第一夜，她就见过，她曾笑问他是不是以前哪个女朋友送的，他当时刮刮她的鼻子说，是他祖传的，传了好几代了。他拍着她的背，别哭，有玉保佑你，你会幸福的。
（五）
回到西安以后。她换了手机，删了QQ，她要把他从他的生活了彻底删除。只有那块玉，她一直随身带着，夜夜，带着玉睡觉，竟然不再有梦魇。
吴可依然经常打电话嘘寒问暖，她淡淡的应对着，心里，竟然再也没有了憎恨的感觉。
有一天深夜，她靠在床头上看《红玫瑰与白玫瑰》，吴可突然打来电话，湄，我想你，我们复婚吧。好，她很干脆的答应。吴可欣喜若狂，那我们明天就领结婚证好不好。她依然说好，然后挂掉电话，继续看书。看着书，娇蕊和振宝的对话在眼前晃来晃去：女人，往前走，碰见的无非都是男人。关了手机，她蒙上被子，既然都是男人，又有多大的分别，和谁一起过不是一样呢！生活画了个圈，又回到了起点。
哪天夜里，她有一次被梦魇惊醒，拿着电话，她拨通他的号码，那边睡眼惺忪的声音，谁呀。她的鼻子发酸，我明天就要结婚了。等……那边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她轻轻叹息着，挂掉电话。
第二天，她和吴可去民政局领结婚证。
人很多，她和吴可坐在外面排队。
临到快12点，终于挨到了他们。
填好一切资料，办证人员递过一盒印泥，摁手印吧。她蘸了点印泥，手指往写有她名字的地方伸去。
至少还有你的音乐响起，是她的手机。她的心莫名其妙一阵狂跳。
湄，我在咸阳机场。
她傻了一般，对着手机，你来了。
快摁手印啊，吴可抓过她的手。明天再来补，她甩掉吴可的手，飞快的冲出门去。
（六）
开元商城的肯德鸡店里，他和她相对而坐。
你怎么陪我？他含笑问她，他的下巴上满是胡茬，眼睛里布满血丝，嗓子哑着。
陪什么？
喏，你看，他指着下巴和眼睛。
你想我陪什么？
小傻瓜，我爱你，用你一辈子来赔。
因为欲望而开始的一段情会产生爱么。
杜拉斯在最后不也爱上了她的中国情人吗？以前，我也曾经怀疑过，这到底是爱还是欲望，可昨天晚上，听到你要结婚的消息，我知道自己是真的爱上你了。
她突然捂着脸冲出了肯德鸡店。她不是一直在等着这句话吗？可是，她的心里也同样无法确定，自己是爱他的身体还是他的人。如果她还足够年轻，她还可以赌一把，可她老了。
坐在出租车上，她心乱如麻，他爱她么，她爱他么，这么简单的问题，因为开始的错误，变的复杂。
忽然，街上，消防车，警车呼啸而过。她问司机，怎么了。司机奇怪的扫她一眼，你从那边过来，你不知道吗？10分钟前，开元的肯德鸡店爆炸了。她惊呆了，爆炸案，那他……她不敢多想，对着司机语无伦次，快，快，到肯德鸡店。
一路上，她不停的催司机快点快点，司机无奈的笑，大姐啊，我这已经是超速行驶了。再快，警察就要罚款了，她不耐烦，罚款算我的，司机不再说话，一路狂飙。
肯德鸡店门口，硝烟弥漫。她不管不顾就径直往里冲。汹涌的人流挤向门口，她被人群拥挤着，根本无法前进。她一遍又一遍的拨打他的手机，手机通着，没有人接，给他发短信，没有回应。她站在门口大声哭喊他的名字，喧闹的人声淹没她的哭叫。站在店门口，她握着他送她的玉，绝望而无助，他一定是死了，他一定是死了，我为什么要拿你的玉，这玉是保佑你的啊。
湄，你在这里？身后是惊喜的声音。她的心狂跳着，快要蹦出来，转过身，二十米外的距离，可不就是他，样子很狼狈，衣衫不整。
你还活着，你还活着。她飞奔着扑进他的怀抱，为什么不回我电话。
还没有娶到你我怎么会舍得死呢，我的手机被挤掉了。
她紧紧的抱着他，巨大的幸福让她几乎要眩晕的说不出一句话。
湄，相比外界的力量，我们人是多么小多么小，但是我偏要说，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就象我们自己做得了主似的。
她的泪濡湿了他的肩膀，大连的第七夜，北大桥头，她没有说完的话，他终于替她说了。
湄，愿意和我从北大桥上一起走过去吗？
我愿意，我愿意，她忙不迭的答应，怕一不小心又把他弄丢。
傻丫头，如果不是这场爆炸案，你会明白你爱我吗？我真该感谢这场爆炸。
七夜的缠绵和一场爆炸，竟然成全了他们的爱情，这真是和倾城里柳原与流苏一样的传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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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发表于 2003-11-13 09:1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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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卡
发表于 2003-11-13 09:08: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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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04-23 02:53: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