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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k, J$ x/ D: z& D' E$ a在他的一生中,总有那么多惊世骇俗的举动。想告别的时候就告别,想回来的时候,又无所顾忌地回来了。1997年,他宣布复出,理由是:看到有些歌手唱歌,觉得很奇怪。歌怎么可以这么唱的。我唱得多好,我要回来唱给大家听。——这样的理由,也只有他敢说得出口。他完全可以说自己只是因为热爱唱歌。他对唱歌的热爱在朋友中是很有名的,据说他赋闲在家的日子里,朋友们都不敢带他一起去卡拉OK,因为他总是一坐下来就霸住话筒唱个没完。如此一位天才歌手,在加拿大无聊地闲居确实是太可惜了。香港歌迷以一如既往的狂热迎接了他的归来。 7 S7 C' Q6 J2 m/ O: H3 }) T
他复出后的第一张专辑《宠爱》是一个电影插曲合辑,乏善足陈,使歌迷颇为失望。接着,梁荣钧和林夕等人为他度身定做的《红》隆重推出,包括《偷情》、《红》、《怨男》等等,几乎全部为妖魅迷离之作。同年,他举办了复出后的首场演唱会,事先声称会是一场非常正统的演唱会,“连点都不会露”,结果,在《红》一曲中,他突然以闪亮黑装配红色高跟鞋造型出场,与一群男伴大跳热舞,身段柔靡娇媚,气氛性感诡异,把观众惊得目瞪口呆。接下来的《偷情》,他身披黑色半透明睡袍,慵懒漫步,让衣裾在脚下风口的吹动下如翅膀般飞舞,裸露的肌肤时隐时现……这还不算,他居然还在演唱会结束前不动声色地说:“人常道,NO
! w* m! o5 B$ M) _2 cNEWSISGOODNEWS。但对我们艺人来说,没有NEWS就死紧了。所以我要感谢香港媒体这么多年来不遗余力追查我的PARTNER,好多谢你们。”如此存心挤兑,香港媒体被严重得罪,骂起97演唱会的色情三级简直是万众一心,一时间关于他的负面报道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4 J! Y7 E ]2 d8 w8 v6 `% n
其实,当时他虽然已经四十岁,但是歌艺不减当年,容颜未老,身体强健,依然有足够的实力称霸歌坛,完全不必靠花样。他应该不会不知道这些变化会给他的公众形象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但是他非但不管,而且变本加厉,各种匪夷所思的造型层出不穷。奇怪的是,观众们也就渐渐地接受了他,他得到的掌声和欢呼比起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 [& A& c* e) g5 r9 G3 \7 Q
2001年,我在名古屋观看了他的日本巡回演唱会。只有亲身看了现场表演,才会明白什么叫做巨星风范。这场演唱会他以接驳的长发造型出场,挽一个髻,插一支簪,额前纹一枚海锚标志,身穿缀着羽毛的白色西装、连身露背裤装、前面是裤后面是裙的裙裤装、半透明黑色紧身装……这些造型在画报上见到足够我连晕几个躺儿的,但是在舞台上,我不得不承认,确实是一场视觉的盛宴,引人目眩神迷。这场演唱会由于是在音乐厅里举行,观众只有三千来人,与他动辄数万观众的气势不可同日而语,但是他以一贯的敬业精神,一丝不苟地表演了每一个细节。歌声更加醇厚,舞姿依然劲爆,其中八首快歌的联唱,实在令人对他的舞台功夫叹为观止。日本歌迷疯狂地拥挤在台前,跟着他跳着舞着,大唱繁复的粤语歌词,甚至跟着他一起模仿GCD员靳的台词:”……他们就是:红军!……“他用英语、粤语和半生不熟的日语对观众说着笑话,道着谢,介绍工作人员给大家,在打了灯光的白幕后公然换装,引来全场震耳欲聋的尖叫……“给我爱你爱到最真,给我爱你爱到最贪心,枕头仍遗留深深的吻,迎头在抱拥不减兴奋……”他的汗珠在灯光下熠熠闪亮,腰肢款摆,姿态撩人,如暗夜里一朵妖花盛放……他的眼神轻轻地飘动,烟视,媚行……这是一个天香国色,倾国倾城的男人,寻常言语已经无法形容他那成熟的艳光。如果说年轻时候的他脸上写的是:“我爱大家!请大家也爱我吧!”现在的他脸上写的就是:“我知道你们都爱我。那就爱我吧。不爱我吗?我可不在乎。”或许,他的前半生用了太多精力去娱人,现在他想娱己了。如今的他,不需要再去刻意博取支持,不需要顾及别人的眼光,他可以恣意妄为了,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布置这个舞台,可以尽情尝试自己喜欢的所有东西了。也许,这段时期,他才真正享受到了属于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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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v9 i; J# Q7 _& o这是一张颠倒众生的脸。眉清目秀,细致温文,优雅地侧着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拍这张照片的时候他已经三十八岁,不算很年轻了,但是岁月似乎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直到现在都是这样。1994年,这张照片曾经作为《金枝玉叶》的海报发行得铺天盖地,谁也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成为了他的遗照。现在这张照片摆在灵堂里,围绕在一片白玫瑰、白百合、白马蹄莲中间。他生前说过自己最喜欢白百合,这种花也真的很象他,美丽,芬芳,优雅,卓而不群。灵堂外,世界各地献来的白百合花束铺满了街道两侧,前来拜祭的人们已经在雨中排到了五条街外。
3 h) E: f! k$ a6 f" O他所受到的尊重验证了他在香港、在娱乐界和在我们生活中的重要地位。我们很少为伊拉克平民哭泣,很少为非洲难民悲伤,报纸上动辄报道数百人的死亡,也很难让我们流下眼泪。不是我们冷血,而是因为离我们太远了。但是他不同,他真正是一代巨星,红足二十年,他的歌声,他的电影陪伴我们度过了多少欢乐与悲伤的日子,很多时候,他比我们的朋友、同事、师长,甚至比某些家人更令我们感到亲切。我们已经习惯了欣赏他绝色的面孔,优雅的姿态,率性任情的生活态度,习惯了在各种各样的综艺节目中寻找他的身影,而这些一下子就没有了,永远没有了。
8 i+ c, |* { q0 o1 e( [最令我们伤心的,不是他的离去,而是他在离去前的一段时间里,过得这么不快乐,却没有人注意到。他已经有一年的时间没有登台了,只是在一月份出席了百事巨星的颁奖典礼。这个颁奖礼他应该是不能推的,因为他是第一代百事巨星,具有特殊的意义。现在回头看颁奖礼的照片,就知道什么叫做强颜欢笑了。他也已经有一年的时间没有出新唱片了,最近的一张是和黄耀明合出的,连封套照片都是旧照片合成的。我们热衷于猜测中间的那只眼睛是他的还是黄耀明的,没有想过为什么以他那么一个敬业的人居然连封套照片都没有出来拍。我们早就知道他病了,胃液倒流,我们开着玩笑说不就是泛酸水儿吗,没有想过这会给他带来多大痛苦,会对他的嗓子带来什么影响,而影响嗓子对他来说是多么严重的打击。我们也都知道他拍完《异度空间》后被传“撞邪”,‘撞邪’应该是不可信的,但是可以想象那时候的他肯定已经言行有异了。我们现在回头看他这几年的照片,几乎都没有开心的面孔,至多是抿着嘴角,淡淡地微笑着,我们忙于欣赏他的忧郁神情,没有想过这种持续的忧郁神情意味着什么。 / L/ f8 I4 H O" c' l( Q
他的专辑里,有一张叫做《陪你倒数》,MTV版,出自三年前。现在拿出来一首首看下去,不能不觉得毛骨耸然。这里面十余首歌,没有一首是快乐的,首首都隐含着死亡的意象。“……有一梦,便造多一梦,直到死别,都不觉任何阵痛……”“……Little
$ w% Q) ~ P6 }8 Bstar,告诉我,在天上会有什么心情……”“……让我做只路过蜻蜓,留下能被怀念过程,虚耗着我这便宜生命……”“……就狠心期望,祝我与旧信火葬,别离像战争般悲壮,各自逃亡……”就连里面的主打歌,庆祝千禧年来临的《陪你倒数》,也在一片片的血色烟花中唱道:“……一刹那,再没然后,也算是,从来未分手……” 9 J1 q$ p0 ?! n
还有英文老歌,IHONESTLYLOVEYOU。在风靡一时的《流星花园》中也有出现,当时听来,只觉情深款款,但在这张碟里,完全不是那种意味。这首歌的MTV是他自己导演的:一间黑暗的屋子里,只有一个钢琴师坐在钢琴前弹奏,黑暗中,只有他一张温柔的脸,用耳语般的声音轻轻诉别:“……或许我在这里已经徘徊了太久,我们都知道我要去别的地方了;我有句话要告诉你,尽管我从未对你说,但我想该叫你知道了:我爱你,我是真的爱你。我不是想令你伤心难过,我真的什么都没想。我只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来告诉你,我爱你,我爱你,我是真的,爱你。……” * C. Y. O7 [' M v% P( ]3 ]7 s' Y
仔细想来,这几年里,他几乎都没有唱过快乐的歌了,连拍的MTV和电影,气氛也都那么诡异。《异度空间》里,他饱受精神上的困扰,一直觉得前女友因他自杀的灵魂纠缠在自己周围,夜夜不能睡,时时听到女友用剪刀剪开手腕动脉的声音,看到她,从高楼上跳下来。这样阴暗迷乱的电影和MTV,对一向对工作认真投入的他来说,多一部就是多了一分抑郁。他的心理问题,早就出现了。
, q5 X, P8 {5 _1 h; M但就算我们知道他的忧伤,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呢。我们那么爱他,却帮不到他。我们的眼泪,我们的爱,其实都与他无关。无论是在他的演唱会上欢呼,还是买他的影碟他的磁带,追着要他的签名,跑到他家门口去喊我爱你,都对他没有丝毫的帮助。这是一个艺人的悲哀,他的欢笑属于大众,而他的难过没有人能分担。他用了他的一生时间来娱乐大众,把最美的歌声与微笑送给我们,到他心碎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在他身边。
; k. P9 ?, l6 @/ D. q他的离世使他的朋友们感觉那么震惊和突然,因为他们看到的他一直是明朗的快乐的,他从来没有把他的情绪表露出来过。他是那样一个不爱倾诉的人,把所有的痛苦都埋在心里。从小,在人丁复杂的大家庭里,作为最小的孩子,他就学会了乖乖地缩在角落里不说话。长大后去英国上学,过的又是一个人的日子。进入乐坛后,他作为一个无名小卒受到的挫折,没有谁会愿意倾听。渐渐地他已经养成沉默的习惯,对公众保持着礼貌的距离,就算对朋友,也一向是他帮别人,很少找人来帮他。如果他会自己找乐儿,也许也能将痛苦排解,但是他的生活是如此地低调简单,闲时只爱和朋友打打羽毛球和麻将。打羽毛球是倾诉心事的时机吗?不是,打麻将更不是。现在我们宁愿他多去泡吧,飙车,宁愿他在媒体前胡言乱语发泄心情,但是他一直维持着高贵的姿态,万事付之一笑。或者我们宁愿他草草举行几场演唱会来玩玩,观众们也会热烈追捧的,但他太认真太追究完美,没有准备好的东西决不肯拿出来示人。段小楼告诉蝶衣要“自个儿成全自个儿”。他没有,他任由他的抑郁一点一点地腐蚀他的心,直到生命的尽头。 ) O! U7 r# e" c" Z9 L4 z2 ^5 z) i
现在没有人能说清四月一日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只知道他直到中午还是正常的,他戴着口罩去与朋友午餐还提醒朋友也戴口罩防病。冥冥中不知是什么东西在几个小时内把一个伤心绝望的他推上了二十四楼。他去年自杀过一次,用安眠药,救过来了,但是这次采取了更加决绝的方式来扑向死亡,被发现得再快,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 n" c3 \% ~& B0 ~/ V没有人愿意相信一向唯美的他会有这样的结局,也许他是天使,回到了上帝的怀抱。也许他用后四十年的寿命换取了前四十年的不老青春,所以才会这么快地离开我们。无论如何,我们现在可以放心的是,他再也不会老了,不会有机会让我们看到他的白发和皱纹,看到美人迟暮的模样了。更重要的是,他再也不会难过了,挣扎了这么久,他终于摆脱了缠绕着他的梦魇,回到彻底的宁静之中了。他不必顾忌我们怎么伤心,因为我们也从未帮到他什么,我们只能在他沉重的故事里,流着我们轻浅的眼泪。 z* F f, L6 e8 _' i' K
张国荣,愿你生生世世,开心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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