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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音乐江山之张国荣:那一夜的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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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的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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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T/ G' f. E2 l+ V 洛 兵 * h( Q }6 c9 |, |3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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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已决定,要给你写这样的一篇文章,但不是在那个愚人节,而是在五个月之后
$ K- u) O. x. Y; v5 k9 O0 I6 O的中秋。 5 }3 U9 z8 b+ d'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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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谣言传说,北京今年气温降下来的时候,会出现第二波SARS浪潮。我不知道会不
, i) Z. T. _7 e7 ~& ~3 Q' u7 t$ |会像第一波那样,给我们带来如此巨大的冲击。那一夜,我在广州,除了周围暗暗漫卷 2 O* X5 @, W* Q& P' O! `$ }
的病毒,还有郭亮发来的一个短信。那天是二零零三年的愚人节,我当然不会相信他。 4 y7 K9 f* w+ w+ U$ Z
郭亮写道:虽然今天是愚人节,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今天下午六点钟,张国荣在香
' n, @+ l" b( A港中环跳楼自尽了。 ; U' B* l- K+ p8 I9 r! ]( m
; D3 {& D9 r6 s( P* p. \ 很多事情已经与你无关,所以现在回想起来,就会比较干净,比较整齐,不会被纷
! _) ^! `# w/ i' }+ u8 u: J乱的世界恣意打扰。这可能是很久以来你一直想要的,但也未必。人们总是从自己的立
3 f' w6 V% T# { R% E. `$ s场对你加以各种臆测,我也一样,虽然我是那么不愿意跟他们为伍。世上充满了无可奈
$ O8 b% h$ r! r; p; L+ M何的事情,不能多想,想到尽头,就太没劲了。生命说到底只是一种异常卑微而苟延残
8 [, i& b+ W! j4 B! a! g X0 C5 k喘的东西,却还有一代代的生灵为了它极尽残忍,卑劣,艰辛之能事,这是一种多大的
4 j- T4 i3 W" U3 C讽刺啊。
, b7 m, q' S2 O) ?1 o" D$ s 你可能想通了,所以走了。从这个角度来说,你又是多么的勇敢。 ! c+ W; s, r9 h- Z" s
而你长久以来在生命和死亡这个主题上,给予我的启迪,恐怕是圈子里所有人都不
! T# z7 l# J2 J6 h O3 O8 S" y能比拟的。 : u. [3 `" Z2 Z! K7 ?0 R8 |
9 i7 ?0 A: Q G) | 那一夜,我在广州。广州人民很坦然,我每天打车去珠影做电视剧后期,遇上的二
6 N3 E8 _& q6 A/ H0 x十几个出租车司机都不害怕,也不戴口罩,说SARS就像流感,中招的机会微乎其微。只
u& |& c9 C n8 \. Z: [有一个司机心事重重,在我遵循交警教导主动扣安全带的时候,他幽幽地来了一句:算 + B' U0 [' b& t
了,没用,挡不住的。我一下子就明白了。我觉得他说得很诗意,很阴柔,甚至有些不
3 P. _4 w0 n. e/ B+ m1 }合时宜,在广州这个平民主义和享乐主义把持的南国商业都市。
1 ^! X/ R3 [+ g) k/ ~ 那一夜,我不准备给郭亮回短信,因为他头一天骗了我。他说他手机没电了,但有 " A! P! g' N ?' r" R- f: p
非常重要的消息告诉我,要我回一个电话。我马上去回,里面传来一个小姐很沉痛的声
- N+ g. e* p; }- L% C6 [音:这里是爱滋病和性病防治所,您要是爱滋病咨询,请拨1,性病咨询,请拨2……所 " [ C5 H# i0 p0 n8 U
以我不相信他,我觉得他的把戏很拙劣,他肯定喝酒了,撒的谎才会这么没有技巧。 , i- }9 z2 X6 ^) e9 f ?( X7 s
那一夜,我干了很多活,和广州的哥们一起狂吃海鲜,狂饮海风,很是舒坦。我突
: x9 K$ F) v' n$ h6 P* N- T1 i然发现,七年不来,我已经深深爱上了广州这个地方。哥们劝我观赏某个楼盘,并且定
1 Q/ @5 m, l7 N; B" v8 m居下来。我真有些心动。跟北京处处天价的公寓相比,广州的楼盘诱惑巨大,不一而足。
% q/ W6 V$ `+ r' P C0 { 那一夜,我住的影星宾馆很吵,我准备换酒店。正跟曾瑜打电话求救,王磊的电话
0 u) _# m5 A0 B9 P4 B来了,紧急采访。我说,不可能,他说,新华社已经证实了。我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
! [/ V6 H7 i, Y( U4 ?( A不动。他在电话里声音很响。我老婆茫然地看着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窗外,亮丽得 ( j3 H+ n/ ^% J+ l. h2 f# E' m% W
过分的霓虹下,压路机正在拼命工作,要赶在广交会前完工。它可以压碎每个过客的影
0 a. s9 p& N% o子,让这条不知道通向何处的大街白白净净,宛如待宰的羔羊吗?
" c& X- u4 g& a" |. Z 也就是在那一夜,华灯初上的时候,Leslie在中环的文华东方酒店二十四楼纵身一
+ K b N- J5 L. ?2 o, P8 h6 J跳,把自己粉碎在经纪人陈淑芬眼前。而遥远的巴格达,空中亮起了无数绚丽的烟花。 : \0 I% V- V4 q+ o
这是两个关于死亡的美丽景象,和日渐恐怖的非典型肺炎一起,成为全世界最为关注的 ; E* ^( X% d) n2 j$ `+ ^0 y
三大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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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前的那一夜,我很单纯,我还没有被北大开除,还不在北大边缘的时候,我 6 U7 `5 U( K, F( a# b Z) v3 f
很喜欢《Monica》这首歌。它在我们当时能够听到的流行歌曲里,宛若刚劲的天籁,又
* ` x. u1 b+ S7 t) N- W像狂热的青春号角。 + o0 }" z+ ]3 m' p E; z
大一,我喜欢班上一个女生。但是我们系的苏联外教很操蛋,上课的时候一本正经,
$ F, c0 I) |: m Y0 g" |6 q晚上就去学生咖啡屋调戏她。有一天让我看见了,我很不忿,要上去讲理,被他们两个 # L, T) _' ~2 m
一米八五的大个子围着,借着酒兴拉拉扯扯,我胸前别的一枚纪念章被他们扯下来,扔
3 A; H) y( O6 E/ q0 w上了屋顶。
. G4 B5 X2 [$ k- o, Q9 [" w1 x 你们丫等着,我丢下一句话,转身找高年级的求助。 - x# f" ?) H# Y2 Z3 h- J8 X
高年级的来了,除了用比我熟练的俄语跟他们交涉一番,也没什么起色。那时候苏 * R* D* j5 @$ m6 b+ G/ g5 j
联很牛,看待中国,就像北京人看待穷山沟里的打工仔一样。
. D& d5 o+ J/ [4 E! @8 V' m 第二天,那个女生把我约到海淀街里,抱怨我,为什么要让那么多人知道这件事。
1 V: U* u1 E! K/ [8 ]2 F$ D我突然心灰意冷,明白我跟她肯定是到尽头了,虽然我们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 9 v4 w7 U8 ]: c% J
我很郁闷,但也兴奋,觉得更像个诗人了。我其实迷恋诗歌比迷恋女孩更甚,但为 $ w& F$ r5 z9 T! S# K
了有足够的动力,我必须很痛苦。我不知道,这种境况会像SARS一样蔓延,污染了我的 ! s; z& ^6 ~ k8 c: L- n
整个大学时代,最后让我的学业窒息。 . ~- C3 Z) `: Y
那段时间陪伴我的,除了红金龙白金龙香烟,就是《Monica》。那是在一盘后来被
, H( k- p. Y6 R- q* h! ^称之为盗版合辑的磁带上,翻过来,覆过去,我就爱听这首歌,我觉得那个叫张国荣的
$ @- |0 Y L7 D: L5 z家伙很疯狂,又很悲伤,这种格调在我失恋的时候就是圣经,在缓解我忧伤的时候,可 ; k1 Q* U* n6 u- e: }6 O
以给我积累更多名正言顺的痛苦。 / O$ R2 l4 @! j. w1 j
女生后来有一次来找我,正遇上我喝得醉醺醺,跟着这首歌哼来哼去。她说,你那 3 N( F t1 E: S
么没出息,还喜欢张国荣。我说,张国荣怎么了,人家是巨星。她轻蔑地一笑,你知道 ) I7 }% z2 b; M; [& g$ }
吗,现在流行的是张行了!是《迟到》! " M: B9 p$ w1 ^( _4 T7 S/ P9 \
我是迟到了,我吃力地说。到处都在旋转,女孩穿了条淡紫色的裙子,她妖娆地扭
# J; p. f1 z3 {3 z) F曲在裙幅里,宛若一个淫荡的妖精。这就是《Monica》记载的她,虽然我那时候还不知 / }9 x2 e' c+ S) ?0 y9 y6 N
道什么是真正的淫荡。我想伸手拉她一下,但只是扶住了床架。有人在旁边笑,听不出
4 q0 n6 b) t+ X" i8 a3 h2 I是谁。张国荣唱到高潮处,声嘶力竭地,一遍一遍地莫妮卡,莫妮卡,莫妮卡……我费
5 w+ ~- A W9 ? d% S劲地摇着头,慢慢失去了那个淡紫色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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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讲这些,想说,那个时候,我是你的追星族。 8 Q! E/ N$ H$ R8 L! R$ e6 m7 ^
我从来不否认这一点。 * G8 ? ^8 g" A* `! u2 j
而现在,我依然是。你如此神奇,用一个个神秘的圆圈,给我暗示,让我在这个清
. Z) ]4 n7 Q. V: F+ T6 i2 z; l冷的秋夜突然明白了很多。那时候,你的生命正在绽开,而我的爱情死了,四年后,我 $ P) {' A$ v/ w! `3 m7 \
的学业也死了,作为报应,七年后,苏联也死了。 + c0 ~. y: e; r" {7 T. m" L0 I& t# T( A( j
生和死,一直都是这么密切相关的。我们如果没有来过这一趟,何必有死的烦恼和 6 b0 t% k8 f+ h( V
恐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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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我已经从北大退学七年。 6 {( h( ]: Q, z+ F6 k$ I
我在刘大姐家里,跟三宝,刘畅,赵小源,景冈山,孙国庆,罗中旭一起过中秋。 $ y, h2 X9 m2 M0 ]( ?. a8 a
这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四合院,刘大姐是台湾人,父亲据说是国民党的高官,很有些背景。
3 [9 t1 a5 _& A刘大姐在国内开眼镜店,生意做得风调雨顺,也在港台大陆演艺界很有人缘。刘大姐一 , z+ s2 B0 R$ d$ l4 H5 \1 A
副好嗓子,最擅长的曲目是《阿根廷别为我哭泣》。她还很能喝酒,喝到艰深之处,呼 6 d; Z; H+ i* g
风唤雨,不让须眉。我们很喜欢在这个四合院聚会,谈天说地,喜笑颜开。 0 u8 ~% \, u$ z( n9 M; q3 Q& C
喝得正高兴,刘大姐说,你们知道,今天我叫了谁吗?
3 p3 e r" Z Y" i 谁?我问。
% W& v% s- Q* M& L5 z- F7 r Leslie!刘大姐眼睛放光,充满了自豪和慈爱。 ; ~: |/ i* g! n# R) @
Leslie是谁?我问。 * C# v- ^% p7 o( z! l
就是张国荣啊。 ; `( g/ n# K' a: @% R3 ?! X
张国荣?不是早就退隐了吗?赵小源说。
- D& M3 [% e0 ]4 T* W" |) \8 ` 他复出了,复出后的第一张唱片,香港万人空巷,争相购买。 " H* _0 r& U1 ^9 _' g
你跟他很熟吗?我有点兴奋了。
: K7 W% }, N8 u8 y 当然,刘大姐说,我跟台湾香港的演艺圈都很熟,大家多过来玩玩,交交朋友,多 - Q8 w# ^- S0 I' F" ^5 o/ \
好啊。
% ^, Z }$ }; x m 是的,的确很好,我说。 g: H$ O ?# r) s1 a1 y
我们的大地唱片正在欣欣向荣。我们的事业都在高峰,个个春风得意,不可一世。 " H) Q. P* b+ @3 V* M0 F+ G L* S
我们每天都在新生,从未想过死亡,一切都好像理所当然属于我们。不过,我们也很清
4 ~3 D2 W, R+ u. |0 g5 ^$ @楚,国内的音乐实在不能跟国外的比。当时有种说法:日本学美国,港台学日本,我们 1 }; G# I* z0 a. L. U
再学港台。
: H0 l: x7 U1 ?; ^" v0 O9 ` 差距这么大,后来我们想开了,直接学美国,学他们的R&B,学他们的RAP,HIPHOP,
1 o% Q# F9 w1 h. s8 G总之是一切洋气的,哼哼唧唧的,跟中文没什么关系,而跟英文关系甚大的东西。当然,
1 n: a9 k$ O# C2 |* T; H这种宏伟的事业,跟我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 G7 a& K$ C9 x3 A m5 [
更久以后的某一夜,在QQ上,年轻而锐气的青年乐评家王晓峰对我说,他觉得流行
$ L+ y3 n6 f s" H3 D音乐做到这个份上,真没什么意思了,他想找投资人,成立个公司,专门做那种纯粹的
# {; j( M% ]: {4 j$ H,本质的民族音乐。我已经听不止三个人这么对我说了,因此也不奇怪,只是给了他王 % D7 H: z3 N& m5 e' K( N
晓京的电话,让他去看看晓京的十二乐坊。那可是中国音乐学院的十二位金钗般的高才 : F2 Z9 D$ L* y: b, D
生。在国内流行音乐渐渐死去的时候,她们宛如善良的天使,菩萨,让国乐以一种奇特
; M1 g9 c+ o( D6 O |9 B得有点怪异的方式,渐渐复苏了。
' J1 g! e* v: X* X4 f 所以我想,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音乐。这是死不了的。如果下一轮地球的基本生 + a; D; U' V" E# z2 L$ M
命形式不是碳基,而是硅基氢基什么的,它们可能把林涛海啸当作最美的音乐,世界可
9 [7 B1 \5 j3 T! I2 ]能更壮阔,艺术可能更彻底,而我们,已经彻彻底底死光光了。 1 E) f' ?5 t" M9 i
) Y6 _: |0 ?' r- g G 刘大姐有个亲戚,在阳澄湖开发地道的大闸蟹。那一夜,他送了两大箩筐来,蒸熟
. P9 p0 ~' x8 R8 V) h了,红艳艳,火灿灿地摆满了一台巨大的八仙桌,我们闹哄哄围坐,哥几个对望一眼, & }+ s) C+ e9 _( @7 k6 @
垂涎欲滴,正要下手之际,Leslie就来了。
/ i0 ^" b! i* p o2 e) v0 _6 V5 I3 P 我的眼前一亮。一种崭新的感觉突然萌生,而四周秋虫呢喃,月光如水,根本看不 : W; r2 m( |2 o
出,什么会悄悄死去,悄悄消失。 ; p3 H: ` O7 P7 n- F4 ]+ A! q, b
连最短命的时光本身,都是如此。 6 j, `' H" b3 a
! ?# _, R7 A, c0 t4 S8 q3 ? 那一夜,我喝了很多,喝得有点高了。这是多年以前,我要被北大开除了。我不知
7 F$ A% D1 _/ ^# R: r* J/ g道自己犯了什么罪,只觉得我很有才华,是北大的骄傲,而不是败类。北大是个崇尚自 2 B! b+ [+ I/ O/ s8 k
由,爱护才华的地方,所以不会开除我。我忘了就读的不是中文系,而是俄语系。我后
- W2 g) h1 l/ Q* ~2 v5 H来是这么看待这个问题的:俄语系老师都很好,但我很不争气,比如答应了去上人家的 # ]; K7 K2 e/ y6 j2 b- P: ?# R
课,却不去,白天在宿舍睡大觉,却整夜整夜去三教写诗写歌,要换了我是老师,我也
v# A. j( Q. {1 }& @" {8 M不会高兴的。还有一点:苏联外教耍酒疯,跟我对上了,所以苏联就崩溃了,活该;但 4 }: V$ }: X7 F
是我也要付出点代价,所以我就要退学。
; m0 x9 g, K# [; L+ _; N 我们喜欢唱歌。谭咏麟和张国荣是很好的选择,而其他人还不太熟。我已经接触到
# J# G9 U2 e2 C3 hBEATLES了,觉得非常了不起,浑身上下筋骨彻底拉开了,但却不够抒情,不够给予我 2 T! F1 X; I& ~- y" i3 N
足够的痛苦,忧愁。我是著名的校园诗人,所以,要把诗意代入音乐,崇尚更柔软的浪
8 ?1 n" @) a, k6 |漫和更阴柔的温情。谭张二人,我更喜欢谭咏麟,而不是张国荣。我觉得他嗓子不是很
/ V/ q: ?" n# Z/ W0 ]! q漂亮。我那时候喜欢一些高耸入云的声音,大概是因为自己没有这种声音的缘故。
W! r. U; z# ~! l! r 但在我昏天黑地的浪漫猎奇中,有一天,一个女生说,无比喜爱张国荣,说他柔情
7 u1 z% s: a3 k/ F2 L- @" j似水,风华绝代,说如果有一天张国荣要向她走近,去占有她,她会激动得昏过去。
2 K+ \* ?3 T8 N6 i5 \) t7 u 你为什么要这样?我自尊心受伤不浅。 . m4 i4 Z! O1 V8 M& H7 l) A
没什么,如果是你走近,我也会这样的。女生明显在敷衍。
! h! {" J; @3 Y$ p+ N6 [& `7 N$ q 算了,我还是走,我用臼齿恶狠狠咬开一瓶燕京,灌下几大口,说,好把你留给张
* N/ b! I% a' h, d) S7 j( [1 m国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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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以后,我跟这个女生在重庆一家很小的放映厅看《英雄本色》,我们一边看录 0 \' R* Q; T0 ]- B# a q# K+ X
像,一边看对方的眼睛。这个城市跟我们关系不大,但却为我们制造了许多揪心的故事。 0 D3 j7 Z& i1 b ^1 H: n; I' @
我有点害怕,我想起了那首《Monica》。虽然很多音乐,很多画面都可以帮我记录岁月, 7 L& o9 L+ ?& z1 {3 k
让我愈发自恋,但像张国荣这样明目张胆占有我的记忆,还是令人担忧的。
% q9 A& Z% P3 J& p 我们看到张国荣走在大街上。看到他即将面对那个杀手。这个时候我才想起,这已
7 L+ t$ ?( l; n/ Y- K& O8 I2 x经是我们看了好几次的内容了。我们的心都很痛,因为他马上就要死了。他演得是那么 W& u$ R, o' ?
柔润,熨贴,虽然有些小巧,但却非常到位。他的一颦一笑,回首顾盼之间,那种亲切, , S8 J* n* [) ?7 X3 n1 Y w
那种绝望,令我们的心深深颤栗。我就想,一定会有什么发生,当然,是在一种形而上 & y1 ?* A# i: }
的层次上。 . f# {* x- L' {- _: q( L
离开重庆的第二年,我开始做音乐。我写了《你的柔情我永远不懂》,这时候那个
. z' C( b- R+ w4 J) C女生就走了。走得很快,也很突然,我们本来约好的,一定要相爱到大家都混出来的时
/ @- D4 O, R& D3 C0 E候。爱情再死一次,死得突然,死得其所。因为八年以后,在它的坟堆上开出一朵凄艳
- I& C6 c/ |% h0 D的花,我把它叫做《今天可能有爱情》。 ; j1 b# ~; t- G+ {5 j
我有点怀疑,所谓万物生长,就是为了死亡。至于新生,要看造物主的心情了。轮 # M" j& N* f2 J: p+ f; w) j ?
得上固然有戏,轮不上,就算勉强折腾来这一趟,也是徒劳,也是永远充满了痛苦的,
1 [( f) Q1 v' r. {滑稽的,我们无比看重,而他们轻蔑一笑的折磨。
$ v/ K! L s- `- v& i5 Z Q
7 K5 @- M! [. o# G: t) u* } 当然,这些好像跟你没有太大关系。你妩媚,你妖冶,平易之中性感迸现,令无数 * R$ V* h0 v+ K1 q+ n3 @5 c8 j
追星族折腰。我是其中之一,跟他们不同的,或许是我在重庆怀才不遇之时,觉得你跟 & l+ e* N& ]5 Y9 \% x
我有些共同的地方,比如,你没有天才的嗓音,却有天才的乐感,你有些内心的感念一
/ [: i! A2 E, h# }! U直被深深埋藏着,不能尽情展现,而我也是如此。当然,你已经是天王,而我是一个月
6 ` }% v# o+ d+ M( g4 o8 O8 D拿三百块钱就很高兴的重医二院体外震波碎石中心的临时工。 " n6 x# ` j; L: J7 E2 M; u
但你还是给予了我一些鼓舞。从某种角度上说,我们都是尤物,是那种过于敏感, 4 E+ l8 n! T4 K9 r* S( H" U7 L! @5 @
不太坚强的男人,所以你的成功可以勉励我。你在表演上找到了新的艺术生命,而我,
: D, i* ?: @; V可以不写诗,专心求得生存。天生我才必有用,我就是再苦,再累,再受屈辱,艰难,
1 j" f/ }& N5 {2 ]) q2 ^: F也一定要坚持在北京呆下去,再图大业。 $ @5 h. u2 m2 q% X8 w0 Y
你有些片子,看得我非常感动。除了《英雄本色》的几集,还看过很多,比如你跟 0 [6 Z% a5 D5 I1 z
叶童演的一个叫做《紫色》的片子,是我当时的女经理给我看的。女经理很好看,而我 2 \# o: r' H; Y/ h/ G
在找工作,需要得到帮助。后来我跟她也有联系,不过已经很遥远了。你在那些日子里, 0 V& E4 |/ p! K
宛如一个微笑的神仙,在天空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你有一种浸润般的风采,慢慢蔓延
; B8 L' i& U" d: Z R在我那些无助的日子里。再后来,看《霸王别姬》,感觉你已经脱胎换骨,成了气候。
0 b* V4 \* U' a9 ~你是那里面最大的亮色,婉约妩媚,一颦一笑妙到颠毫,蔚然天成,怪不得陈凯歌在闻
$ B, c! q8 }/ v# |/ y, {# x听噩耗的时候为你哭泣,说没有你,就没有《霸王别姬》。你还有很多片子我看过,名
3 |& D- t; ^4 ?1 b5 U字都忘记了。我不需要记住你演过什么,事实上,你一旦在我心头生根,发芽,满天就 & r# Y* I& P( ] A! d
都是你的影子,在我但凡需要柔软,需要抒情的时刻。我很喜欢这种感觉。片中的你死
: [% U9 @/ U }( @去了,然后在我,在无数人心中活过来。我的爱情死去了,我没来得及给它送终,我的
2 O. v6 h& ^$ T, h事业就活过来,给我更多的机会,更多的条件,能够在日渐喧嚣的生活里,来平静地思
- ~# ?; L8 R5 |! B考这些事情。
5 ?2 T5 J9 a6 `" D0 ~# {/ f
# S3 R% a' r- [2 @. p 刘大姐艳光四射,拉着更加艳光四射的Leslie,让我们团团认识了一番,就笑眯眯
0 O1 M5 u* z+ o3 i9 X坐到一旁,要看香港内地的音乐人交流。 ! y6 R7 m- G$ g2 f; {( G/ k" \/ \
刘大姐说,看看Leslie,四十的人了,还那么妩媚,那么优美。
6 l+ ~' [( p& ?; G' v& \ 仔细想想,再看看,的确如此。他身边有个小男孩,不说话,亦步亦趋地跟着。我 - g( x' `4 D0 L' p/ s
们都知道他喜爱同性,九六年,那个时候,我们已经有一种很平常的心理,已经会尊重
V4 c! ~6 d4 O' ~$ v$ c) X0 J4 @: Y人们在这方面的选择。我们有很多这方面的朋友,比如毛宁,比如金星,以及很多现在
' ]9 L2 {( a! f K还不愿意说出来的名字。
; E5 M4 @2 e% k$ T 我们开始吃饭。大家坐下来,几巡美酒一过,很快就熟了。背后正厅的音响里,若
& h6 ]. r& p: w) I8 f. r) \8 {4 |& Z) l有若无地放着Leslie刚刚复出的新专辑《霸王别姬》。
, }; s1 W! d/ e. i6 P& X Leslie要我们给他评价,我们就说了些。说得比较含蓄,因为我们从第一眼就喜欢
0 M& |7 S+ u' h7 F- V上了他。他是那么温文尔雅,微笑嫣然,总是让周围的人感到很舒服。我们见过无数的
5 V( m6 k }- _4 e7 C0 ~; L9 N演艺圈大腕,很多都要拿份儿,这样很不好,会让好感们慢慢死去,很难复苏过来。
. b4 }/ _6 J5 L J: c% S 不行,你们太客气了,Leslie轻柔地笑着,没有一丝做秀的感觉:要多说说,我知 : }0 C% n0 f% Z* n H
道,你们都是高手。
* ~: m8 C* P! |. D$ j 我们笑起来,跟港台比,我们还是有距离的。 6 c+ x) }9 L2 b7 P% X
你们也有很好的东西,你们的摇滚,我们不行。Leslie说。
e1 X/ V" [/ C# H+ _ y, e 你这个音乐做得很精致,我说,质地纯粹,平滑,有如秋天的湖面,又像闪烁着粼 ; X0 T1 q3 K0 ^
粼波光的绸缎,温润,细致。 1 a- x; O. S8 X1 t
Leslie眼睛亮起来,他很自然地把手搭在我肩上,有一种淡淡的诱惑:你真诗意啊,
) K' J% L! H5 K h兵。
- A3 _, ^' D) L9 n' E 我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喜欢一个男人。 ; ^- Q: M) \7 R# I7 g* J
我经常夸耀,从十一岁以后,就没有跟男人同过床了。那很别扭,当然,是在我明
8 ~6 `: ~$ e& U' T白了什么是同性恋之后。但事实上,我进入演艺圈,跟起码三个男人同过床,我并不了
6 j0 \5 N+ ~$ p$ ^$ e1 B* K解他们的性取向,所以当一夜无事,黎明来到的时候,他们无一例外地假装自然地把手 & ?0 t* Q: s6 h1 f- F
臂搭过来,搭在我的背上,搂住我,我都带些惊恐地起床,同时企盼这是误会,不敢多
% I# R% v7 m/ D想。那可能是一种符号,如果我应允了,我身体的某种操守就会死去,而新的生活就会
. w9 z" O$ S8 C) Q诞生,不过,那并不是我想要的东西。
: |% t. s3 u" e; S; @- V 如果早些时候,我多遇到几次Leslie呢?我不知道。知道的是,我在喜欢他,并且, # |3 B1 s' O! c0 A; i+ T: t
超出了哥们之间的喜欢。我从没有否定过自己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当然也不惧怕被人 9 D& Q! G" W- b8 Y' n% }% s$ P5 t
嘲笑什么,事实上,演艺圈中同性恋本身就是时髦,时尚。但我不喜欢那些张扬的家伙, 2 f g1 V5 k# b0 o K
他们看起来让人腻味。Leslie跟他们不同,他除了诱惑,还用一种超凡的魅力,朝我展 9 n- \* Q. @/ c+ ^
示着特殊的意义。他是我的日子,是我的岁月,他用声音,影像,语言,记录着我那些
9 E. l; L3 s5 k: m$ ?- X% T被淡忘的感情,记录着我的漫长过去。现在我跟他面对面坐着,互相搂抱着,合影着,
$ E$ Y8 b/ U+ f7 z, T: \调笑着,对酒当歌,言谈甚欢,我突然有种强烈的感觉:我也要好好努力,要在多年以
+ m+ @) ?: p# g4 r后,某个Fans冲上来,激动地对我说,我是听您的歌长大的。当然,这句话有点俗,我 * N" l; D- m( e6 }; Z
更希望听见另一句话:她说,你的歌,就是我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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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之前的另一夜,王晓京听完我急切的弹唱,思索良久,说,我可以给那英的专
; r R# L# P7 Z8 T. ?; r辑写十首歌词。
# p' _" a! o$ {- x 我说,你这么相信我? / [) v: g! ~! ~5 S9 G/ [' V9 g
我怎么会看错人,他信心十足地说。 / C5 j* q! F) h$ Y
我跟指南针乐队一起,在王迪的带领下,做了这盘后来由陈琳演唱的《你的柔情我
4 X9 Q2 \; A9 N5 X! b( t+ C) O永远不懂》。反响很大,现在看来,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当时没有太多的公司包装歌手, " ^4 |/ j; C% i, W. C3 a* c4 i
只有艾敬和黄格选在跟我们叫板,所以我们很容易就出名了。 & H5 ^1 I5 s2 L* [1 s
我们出名之后,很是嚣张,谁都看不起。首当其冲的就是香港的歌手。那个时候, 4 ?9 ]1 \8 n) G# P/ L
四大天王已经出来了,一个不如一个,除了张学友,其他都是滥竽充数,我们认为。何 ' O- f8 s5 v" w3 ?
勇甚至在红磡体育馆的演出中大大挤兑了一番四大天王,给北京的音乐人出了口气。他 + q3 L, L7 J B4 ]+ [* p5 X! }* h" O5 V: P
是搞摇滚的,我们也是,我们的摇滚,有的说是儿童团,有的说是乱搞,但总归是摇滚
4 `/ M: H, {4 D2 @3 t+ G v' ?; L乐队,流行音乐是第二位的,我们好像比他们高大,我们很是自信。 , s0 r) E' E5 O% ]
但安静的时候,仔细听下来,他们也有很多让我们学习的地方。比如,他们的音乐 - v8 {2 H" X. h0 U% w! c, y
套路,他们长久形成的以小见大的风格,他们的洋气,他们精妙的编曲,商业的运作, + |% ~1 ^: K& k1 ~8 f
都是值得我们好好学习的。其他的我们不怕。我们擅长创作,词曲方面真是一点都不比
% g3 |/ U/ `% C他们差。我那个时候还没有认识到,一首歌,词曲只是六分之一,另外各占六分之一的
h( I) O; ?8 U9 C M. O% `是:编曲,演唱,制作,宣传,运气。
q" P4 `, Q- u+ g& Z! X7 W 我重新研究了许多港台流行歌,得出一个结论,张国荣谭咏麟时代,是香港流行音 % \& ]4 ~6 R7 \+ e* C& V2 R
乐最伟大的时代,包括他们那些有思想的作品,都在那时大行其道,后来就渐渐式微,
% V# r* P9 L+ [) t& f2 J一代不如一代了。商业是一把双刃剑,可以令贫穷,无名和理想,真情同时死亡。对任 1 k0 ]! L5 Q& y
何事物来说,它真强大,比它强大的,恐怕只有死亡本身了。
& p) y3 K. k7 m6 H2 L1 o& n 那一夜,我接受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采访,我说,我是受过他们影响的,我认为谭 * R8 n% B D/ \) |- z
咏麟和张国荣都是真正的巨星。还有一点,我更是羡慕那些为他们写歌的人,有如此完
( w5 O5 s2 V# @8 R1 t3 a美的机制,如此优良的环境,如此风光的巨星。 - L6 x9 p8 A6 q K0 O, b3 z
主持人王莹说,你有点语焉不详,能不能说得细一点?
, B/ G K0 M: i0 b- j# ?% Z 我说,对不起,我不能。
/ W8 f: I$ U$ g: H0 A 我想说,我要是在香港,决不会比林夕差。我还想说,我只用了四分之一的内功,
( q( Z+ v$ |% ~) _) f( R6 f( k就成了大陆最有名的词作者,我还有的是潜力,我要成为作曲大腕,要成为优秀制作人, + B7 ^4 B& i2 \3 J
我还想做得更多一点,要更大限度地实现自己。这件事,谁也不能阻挡,包括我自己。
3 C* G- y7 C" V* z 在这个看上去花团锦簇,艳光四射的圈子里,不断有人死去,不断有人消失,不断
- E. g+ c4 u; E; a D7 d& `# C有才华短路,笑话连篇,美色猖獗,物欲横流,与之对应的是:更多新人问世,更多垃
2 Z1 G) x$ q: o8 {: g1 A圾满天满地,更多刺激麻醉神经。这里的生死是赤裸裸的,比我当年具体了许多。这不
( C- e1 Q) ^1 r$ e8 Y$ {是张国荣一个人就能带来的,却跟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正如我在笔记本上打下一个字,
4 q' ]0 d+ ^9 b6 L: L在琴键上按下一个音,整个明天,未来的格局就会跟我没有动作的时候截然不同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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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我跟Leslie聊了很多。
+ C8 I+ @$ ]. ]. W, ]/ D0 @ 你为什么能把唱歌和演戏两件事都做得这么好?我问。 4 k r- l _0 R# K) f" p
这本来就是一件事。Leslie说。 - |5 _5 D, V0 R, o+ H% P7 y) G) b
为什么? 9 D H1 j6 k, S/ B: v
因为……他们就是一件啊。
6 ?$ @, E8 K0 i, t0 { 我笑起来。 , i/ O2 Y$ Z/ {: l
他也笑起来。
) R6 Q! M$ P3 n 我没有看过你太多片子,听你的歌也不多,我诚实地说。
, L; k T9 H8 }* ? s4 } 这没什么,能给你留下一点印象,就是我的成功。 3 A! c. |" p! X; C6 D# e$ U5 K
我会记住这句话,我说。
M2 G! i4 L2 {8 z# L& { 螃蟹实在太香了。慢慢一桌金黄橙红的盔甲,都是它们的尸体。我们的快乐建筑其
8 f5 q( S( I- n0 y上,这就是命运。我们也在被很多东西占有着,咬啮着,吞噬着,却无能为力,只能注 4 M9 A b/ x9 V* B" h* B7 W! x
定了被糟蹋。我把这个想法跟Leslie说了,他这次没有惊奇,而是疲倦地笑了笑,说,
' i2 K' d4 i- F- i- o) J" ]是的,我早就感觉到了。你呢,还要过一阵才能感觉到。
/ _$ h# X+ U: u9 Z$ d6 T8 Q: Z9 C 为什么?我说。
( Q: Q6 B Z( k" y" ^1 F 等你大红大紫,你就明白了,等你经历过更多,就明白了。
+ Y* i6 q2 Z" `$ A: W3 B4 Q8 I 你怎么知道我会大红大紫?
3 K" T/ q6 r$ N. H3 c 今天,这里的人,Leslie轻轻环顾四周,很多都会大红大紫,你没有看出来吗?
7 g, j& S5 [7 ` 我摇摇头,有点不以为然。 2 u; o4 Z, H; k2 g" H( [9 w+ d
我老了,是你们的天下了,Leslie微微一笑。 0 Y& Z$ h ]8 C+ R$ Z g* U- [5 n5 u
我又感到那种惊人的妩媚,在朝我辐射,在朝周围的人放射。
( S6 \& @9 j; f3 l, Z5 Z* u 不,我说,你不是复出了么?新唱片这么成功。 . ]9 Q# w- `! q0 U4 ]( P% `' u
呵呵,Leslie笑笑,兵,你还年轻呢。
8 x) a+ b5 W8 l& I8 p 就是啊!刘大姐在那边热情地招呼着,来来,来喝酒!为我们的Leslie永远年轻,
. e9 F6 v! [$ f3 L2 v" z永远美丽干杯! 5 s, K! H5 q4 N/ b9 J3 s
我可以给你写歌吗?我很直爽地问Leslie。 ) i5 Z+ a3 |6 o; P4 P
他好像没有注意到我的提问。 . n" p% y! Q: P( c) |
我又问了一遍,才发现,他已经离开座位,去旁边跟他的小朋友窃窃私语了。 2 f! p: o; y, C# o B
我笑了笑,找到刘大姐。我知道刘大姐跟Leslie很熟,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2 W* Y0 U# M' v: N7 s% S# x' x 大姐,我可以给Leslie写歌吗?我悄悄问。 - H/ D: X' y2 G8 o4 H. r
啊?刘大姐挑起眉毛。
5 F0 u& M2 z# Z5 |) r, @/ K1 ~2 A8 ^ 我会写得非常好,相信我,我说,我喜欢他的唱法,喜欢那种浪漫,优柔和平和。 ' f, o8 P% p; H4 c5 G
嗯……刘大姐思忖着,我不能保证成功,不过,我肯定给你推荐。
; O2 y, K/ |; r 谢谢刘大姐,我说,我明天把作品整理成册,给您送过来。
. E1 n% @4 l; \5 l, d4 z 说了这些,我才发现,我很激动,也很冒失。人家没有邀请我来写,我不应该这么
K7 M) @8 T: Q' f唐突,或者学某些圈内人士说的,不应该这么掉价。 " w; _& |9 m+ W6 [4 R1 y6 `: ~$ K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我喝了不少了。 ! s3 t# u-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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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之后,在我已经开始写小说,并且出版了四本书之后的一夜,我打开重重叠叠
' e _% Y6 v3 W. b的文件夹,拿出给你写的歌。我仔细看那些歌词,看能不能有一丝当日的柔情,让我感
8 w9 \# S& H( b# R1 n动,沉醉。
7 a- u2 M0 e( |/ L. j0 ?* H 我看了很久,却一点也找不到当时的感觉。只有一些淡淡的印象:当时,我很纯真, 7 J# m: W7 v' D, P E
只觉得世界鲜花烂漫,充满生机,却没有发现这个圈子的险恶和艰辛,更不能预测几年 : W3 D$ X6 i' ^
后国内乐坛死气沉沉,恶俗无聊。更重要的是,我已经庸俗了,已经被社会压垮,被填 . w, l) q: K0 t9 c& A4 r. t* H
鸭般地塞满了各种杂七杂八的欲望,我已经成名,因此累赘太多,负担太重,患得患失,
4 y A+ i: N9 o$ N再也不是那个轻松惬意,浑身充满浪漫飞白的青年,而是一个臃肿老成,毫无纵横空间 , J0 H& |9 s" L( {
的中年男人了。 ! M* o6 j& K6 g8 A4 \( G* ? H2 s# H
上帝留给我们玩的时间,真少啊。
+ [( y% P& r- s0 d9 D# j 有些东西已经在我身上死去了,死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 5 Y. ^" _: p7 @' G
, ]3 P/ Q. ^3 h4 b 那一夜,广州对我来说,是一个邪恶的新生,让我感觉奇异,随后是无边无力的悲 ! M+ k+ e3 R/ P0 h' }
伤。我真的很想写。狂马在催我,其他人都在催我。高枫死的时候,我写过一篇祭文,
8 Q8 m( e7 U7 Q) O% F张国荣死的时候,我还会这么干吗? ! g) R: `. y9 y+ v6 G- T" s8 i
张国荣从来没有唱过我的东西。那次跟刘大姐说了以后,我回去马上就写,带着那
& T4 l5 g! A- U w种年轻的激情,没有保留的灵感,和一些沽名钓誉的渴望。我写得非常适合他唱,可惜 0 U9 Z, m9 n8 h" X5 \
后来几年,阴差阳错,没能唱成。他一死,这些歌就死了,成为一批落满灰尘的祭品。 ; t- L1 ~. A: N- V
我总是爱做这些事情。九九年,我的一篇散文《不爱宣言》里,死了十首歌。 m# D: d: i$ {& ]7 |9 x
而为张国荣写的,死了同样的数目。
, C, j* W: g, Z* s) L$ D: G0 u$ E 这些歌我不会拿出来。因为,已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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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T: |/ y9 }0 c$ }- a' u! \9 Z& p 接下来,我在广州不断跑珠影,贴音乐,为一点艺术上的事跟导演吵得不可开交,
4 l6 ?. G2 R+ v) ?+ {又一次次地和好。我跟南方都市报,南方周末一帮非常要好的哥们天天聚会,夜夜笙歌, 6 O7 e9 M' D* [5 G
恨不得忘了外面的威胁。每天夜里回到饭店,我都要仔细看凤凰卫视,看他们对SARS客
4 }) I5 Z" l( M- H" x6 p观而尖锐的报道,也看中央四台,看伊拉克战争的进展。我一方面反战,一方面反独裁, ; P+ j: {9 z9 `" _9 \+ \
那都是要死人的,我希望每个生命好好生存下去,在我们没有明白死亡究竟为何物,因
8 j) J8 X: o- f) g而对它充满恐惧和敬畏的时候。SARS,伊拉克,张国荣,三种猛烈的死亡,新生的却是
' I" I/ D& n5 [恐惧,失落,甚至时常来到的绝望。
0 d' x0 i9 x& V& A3 P: Y 后来,回到北京,在闹得最厉害的那几天,有天夜里,我和爱人紧紧抱在一起,我 0 ?2 Q$ s. h9 X/ x
说,如果我们这次死了,那也没什么,希望下辈子能记住对方,再为夫妻。
2 V+ z8 w' y2 U4 f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跟绝大多数人一样,躲在家里,无所事事,脑子一片空白。长 2 m0 H6 a6 L( \4 o1 f g
安街在晚上八点钟居然看不见一辆车。我跟朋友们只能在网上相聚。我想写什么,写了
( w" T6 S9 g, Z3 o点音乐,但是,不准备为张国荣写。那时候有很多人在写,写得铺天盖地,十分喧嚣,
4 m# Z0 P/ } g3 ]. M7 m; z9 e) ~我却希望安静下来,要在一个富于纪念意义的时刻写。我想起了那个中秋,那已经过去
. Z# ~* `0 h7 U5 j$ |9 @很久了,那些日子死了,又活转过来,围绕在我周围,那是我最平和的时刻,Leslie, 8 j i) E9 G8 j
我要在今天,这个时候,给你最好的纪念,用我的方式。 0 h5 \+ F7 m. o. c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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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我们玩到很晚。打麻将的打麻将,继续喝酒的继续喝,聊天的聊天,像我 + ^! o1 Q3 o- s4 y& ^! F
一样,晕晕沉沉坐在音响旁边,摇头晃脑听音乐的,也有不少。我们在那里很自由,在 5 Q; S5 u+ `% O+ Z, f5 B3 L4 M
那个曾经给过我许多快乐的院子里。 9 o4 o% v/ g' S7 O* v, L ~
Leslie非常放得开,到后来,满院子都是他的笑声,他那温存而低沉的磁性声音, ! k8 p' g+ {! }' j6 O% a! P
在缓缓回荡。我十分清楚,我不是一个追星族,但在那一夜,我看到自己将来的一种可 # ]3 h Q8 `' u. G
能性,同时清醒过来,我永远不可能是他。他已经到达了某个地方,我或许永远也不能
& r- d/ A% B- L7 F( ]7 [0 H到达。
! O. p( E' Q- n) @ 但是,我有自己的方式,我虽然沉醉在这个城市,这个圈子,却总在刻意保留自己 + a/ g' @7 c+ C" B$ B' f
的某些东西。我醒着,虽然我喝酒,还闹事,但很久以后我的酒量死了,因为我戒酒了,
5 D$ C2 a" t2 J& z# u6 D% {# E还戒了烟,戒了其他一些消磨意志的东西,我做得很累,但一直在努力。事实上,我们 5 H b" M6 ? O* }$ w- Q
除了跟自己叫叫劲,折腾一番,还有什么方式能证明自己的存在,证明来过这一趟呢?
, i! F1 D0 P: | 我后来越喝越多,但是没闹事,也没唐突。我知道,我进入了一种沉醉的状态,或
2 s+ M* Q0 [3 i9 B, i& ]2 V5 t0 m0 k0 K许是在我喝酒之前,我就醉了,我会认为那天夜里有满天的繁星,有我当时最好的朋友,
( G/ [5 r. c/ \8 C有妩媚浪漫的Leslie,我看见我们在欢笑,无忧无虑,毫不顾及今后的事情。我听见了 $ X& J2 y1 K$ t/ Q! O
Leslie迷人的歌声,看见歌声化作袅袅轻烟,飘向那一轮浑圆亮丽的月亮。在这之间,
, u4 _( Q1 Q. D, ~' `( A是更加漂亮的烟花,从Leslie的肩头升起,轻轻罩在我们的桌子上,又回荡在我们心里。
+ R9 } e( E2 m& Q烟花总很短暂,但那一夜的风情,那一瞬的灿烂,美妙,给我带来了多少遥远清凉的慰 3 }; m" t9 g2 S" \
藉啊。那是一种美好的,强大的,能跟永远无边的黑暗暂时对抗的快乐。
! o2 d1 X7 d) R2 Q r, h. g 我后来回忆过几次。能够想起来的是,那一夜,你可能走得很早,正如你的一生, ' C: Z# w4 c7 e: L6 [
走得太早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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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F8 B2 }4 V5 }7 I 我的心很平静,在这个夜晚,中秋之前,外面拿到夜间施工证的光大名筑今天居然 4 H1 o# G1 S8 n
难得地偃旗息鼓,所以我不适应,失眠了,爬起来写这些。我在想念你,Leslie,你的 4 [$ `0 R- Y) r. W) p8 u. \
歌声和身影伴随了我漫长的记忆,让我更加明白,爱情,生命,犹如烟花,所谓光明, $ T& w8 t P( m
只不过是我们苦苦造出来,安慰自己,或者极其有限地保护自己的手段。Leslie,我心 3 N; o) y5 c+ o1 m: F
头的黑夜,也会在你走后,重新回复它的本色,正如流星过后,宇宙依然是黑暗,我们
( A* b" U- P: |如果非要把它折腾成灯火通明,会超出了人类本来的能力,会让我们上方的生命笑个不 + e3 S7 B1 j8 f+ _. p% {
停。
9 K; `5 }4 l7 c. G O2 `- } 你不是Loser,谁知道死了之后会怎么样呢,你说不定比我们早些到达天堂,当然,
" k, l7 ]) }) r# b也可能比我们早点到达地狱。
7 Q. I" b1 ^0 Z$ q+ E5 }, u 你我只见过短短一面,却如此交浅言深,这在我的岁月里,有过很多次。很早以前 # n+ `" @+ U* @( \1 @
一个老诗人对我说,你是个诗人,我就相信了。还是很早以前,一个女孩对我说,音乐 * i; d- m$ g" a: M4 R5 Q
会陪伴你充满传奇色彩的一生,于是,我就这么哼哼唧唧过来了。学校里,姐姐对我说,
- X q) Y% Q' L) o+ J$ }, w你是天才,我就在最艰难的时候想起这句话。流浪四方的时候,一个路人对我说,你要
- ^( N. M( N5 R0 `3 `等待,还要忍耐,我奇迹般地做到了。我总在不断顿悟,付出了巨大的心血,守护着自
# q3 {; x$ S6 s, {) {4 C1 X己的才华,我好像很脆弱,又好像很坚强,我迷糊,犹豫,在我喜爱的东西死去的时候,
- @& B" h$ b! O( p/ |/ R/ P7 a2 G; n已经不知道该悲哀还是庆幸,该克制,还是呐喊了。
% L+ C; b' ^, l* @# N 我们在老去,你却留在那里,Leslie。那一夜,你对我说,我们能够做到的,就尽
~& M6 E0 h2 J' G7 w; N- |量做好吧。我记住了,而且一直做到了今天,发现了更多很容易被忽略的故事,更多惨
( [2 S0 @! E0 J& U) r* u淡的细节,当然,也有短促的欢乐。我们如此脆弱,只能把握很小一点东西,为什么不 6 b1 S* D! a) |. h5 m& U* ^
大方一点,潇洒一点,做得好一些呢?
, @' I2 @6 P/ S$ t- z8 n) |
" F: C, X. r" V h/ s' \+ R! C1 m 我从来没有写过这样的文章,有些散淡,有些凄清,却很空旷,高远。这是一系列 5 E& F* e7 S7 a; w% X
死亡和新生的故事。我的初恋死了,所以爱情新生了。苏联死了,所以我的学业也死了。 / A# m, m- q) I; q- x
我的学业死了,所以我新生了。我喜欢的流行音乐死了,所以新的日子来临了。而你呢, " N& V) A5 }8 P$ a$ P- H' \
Leslie?你在浓黑的世界,选择了结束,选择了中止,你死了,留给我们一抹绚丽的烟
* D% D) t7 h- k4 Q9 y: c花,飘荡在漆黑的夜空,你在什么地方新生呢?我们生活在死亡之中,周围不断有什么 4 `, q5 a. J& Q
在离去,又有什么来到,或者不来。Leslie,你已经摆脱了这种烦忧,你在烟花璀璨的
- h; l6 s! y/ {$ V5 k$ T! R& d一瞬,在天上,淡淡地注视着,看着我们明白或者糊涂,快乐或者痛苦,却并不要求我
2 c! S8 Y5 o3 n/ w. }; ?" B5 h: e: Q' h们作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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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u% R6 Z4 P% O4 v 2003-4-1
0 X& b% H' }7 s- v* I% X" ` 2003-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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