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张国荣谈文化产业化

风梦荣

中国的文化产业化如火如荼地展开了，上至政策，下至对策。中央电视台的艺术人生节目不断地请来港台艺人做访问，电视等传媒开始有组织地有计划地进行造星运动，中国政府正深深地意识到，文化娱乐是一个大市场，是一个赚钱的大行当，不能总让人把钱赚去了。
这应当说是一种觉悟和进步，因为，无论愿不愿意，市场经济下文化始终是要迎合大众的口味的，要市场化的。但是大众的口味不是天生成，而是培养出来，引导出来的，高雅的文化能培养高雅的口味，低级的文化培养低级的口味，土的文化培养土的口味，洋的文化培养洋的口味。这点中国政府是最有体会的，因为中国政府在思想文化上最善于引导，即引导中国文化唱主旋律，制造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文化。这个很没错，问题是，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文化应该加点新内容了。今天，我们的文化产业化究竟应当制造怎样的文化，以及应当怎样制造我们的文化产品，我们的文化产品应当怎样才能在世界产生大市场，本文从张国荣先生谈起，来说说这个问题。
2003年张国荣先生的离世是中国也是世界整个华人文化娱乐界的一件大事，这件事在民间产生的影响至今余波未息。但是在中国大陆，除了在民间产生的震撼，中国文化界、娱乐界对这件事，对张国荣先生本人并没有真正正视，对于他本人他的贡献以及他的离世并没有进行认真的思索，从而从中得出一些经验教训，以资借鉴。
张国荣先生红遍世界华人圈近二十年，唱过三百多首歌曲，演过六十几部电影，不仅产生了巨大的市场，而且树立了独具特色的巨星风范，这种特色和风范，我们找不出第二个。
张国荣先生本人及其他的作品是既具有现代特色又具有中国特色，中国的文化产业化，首要的一点正是中国特色和现代特色。中国的文化产业决不能过分地去照抄别人的模式和新奇独特之处，中国的文化艺术作品，只有具有自身鲜明特色又不跟时代脱节，才有可能产生广泛的影响，我们不能因为日本的漫画风靡，就学习日本漫画风格，哈利波特风靡就制造中国的哈利波特，好莱乌的片子卖座就学习好莱乌片子的风格，一时的跟风或许能暂时获得市场，但不能长久获得市场。中国有些文化是很有中国特色，但跟不上现代社会，也不能拓宽市场，如一些传统戏剧或其他传统艺术，又如一些中国艺术家，演员，不是没有演技，没有样貌，是没有现代气质，作家不是没有功力，没有才情，是跟不上时代，所以产生不了具有震撼力的东西。
从张国荣先生的作品和他本人来看，在当代中国的文化娱乐圈他都是独一无二，是中国传统和现代性的结合。中国传统本身是一个复杂的东西，就是中国的文化传统也是一个复杂的东西，糟粕与精华并存，张国荣身上体现的传统正是中国文化传统的精华所在，中国传统文化的精华并不主要是四大发明等精细灿烂的物质文明，也不是五千年延续的政治社会制度，而是一种精神，其最核心的又是一种艺术精神，是一种“天人合一”的艺术精神，包含一种对人和万物的仁爱，又包含一种宽容的审美精神，这种艺术精神使中国这个古老的民族始终保持着活力。
张国荣的灵秀正表现出这种传统中国人的艺术气质，一种内敛的外观于物内审于心的艺术气质，具有这种艺术气质的人，具有传统艺术家的那种审美的能力、审美的倾向。当代娱乐圈，少人有这种传统艺术气质啊。《霸王别姬》里的程蝶衣之所以得到那么多的认同，与张国荣在角色里表现的这种艺术气质有很大关系。
除此之外，他又将传统的内敛谦逊与现代的张扬自我，传统的优雅含蓄与现代的时尚前卫完美结合。
张国荣将传统幽雅气质既现代时代气息如此和谐结合，正是这种风范使张国荣先生的作品和他的形象走向世界，随着他的离世，世界人民对他和他的作品的认可将更会深入，或许在将来，人们都会承认，张国荣先生是一个中国的世界巨星。但是遗憾的是，当中国这个本来就可以成为，有潜力成为世界巨星的人离开了之后，中国的文化娱乐界正在加紧造星运动，而没有意识到我们本来已产生了这样的巨星，没有去设想我们要多少年才能产生这样的巨星。睁眼看看我们的文化产业在世界的状况，在好莱乌的演员和导演的作品，能称得上中国的文化娱乐产品吗？其他的，就只剩下一点国粹，那是产生不了大市场的。现在好了，在文化产业化进程中，香港娱乐事业倍受大陆关注，周星驰成龙等相继走上中国高等学府的讲坛，央视艺术人生不断请来港台艺人做访问，也许这个过程，就是中国大陆学习香港的市场化和现代性，香港沁染中国文化的过程。
张国荣先生又是艺术与商业结合的典范。文化要产业化，离开商业是不可能的，那么离开艺术呢，至少可以这么说，离开艺术的文化市场不是一个能够经得起时间考验的市场。文化产业说到底，其产品是对精神起作用的产品，文化产品的最终目的总是要给人愉悦，而审美的愉悦是愉悦的高层次，所以高质量的文化产品是不能不讲艺术的。而文化产品更不能不讲市场，不讲市场，就谈不上商品。十几亿人口的中国大陆，不可谓没有象张国荣一样的人才，应该说有好些有才有貌有气质有品味的人，但中国大陆没有这样的市场机制和商业环境，所以还没有培养出象张国荣一样的，除了满足娱乐，还能为人们细细品味，满足人们审美要求而且产生了巨大市场的巨星。中国的文化产业化，中国的造星运动，产生这样的巨星是必然的，但是，现在的造星运动和文化产业化，也太注重市场了，只为迎合人们一时的口味，制造一些短实效的产品跟着人们的口味走，这样是造不出真正的巨星来的，产生不了大市场，繁荣不了我们的文化的，我们的文化既要走商业化，但是又要讲艺术创造高品味的文化来扭转人们引导人们的趣味。
另外，张国荣先生成为巨星的过程是一个艰苦奋斗的过程，不仅如此，在成为巨星之后，他也是孜孜以求，在他的事业上不断地创新突破，所以才始终熠熠闪光，成为一个传奇。当今的文化娱乐产业，不要说流行音乐，电影电视，就是文学等等的也成了市场的俘虏，被市场牵着鼻子走，有多少人是愿意始终不懈地努力，把自己认为最好的东西贡献给人们，从而引导人们的趣味，产生新的市场呢，这样的人，是艰苦的，是孤独的，是冒险的，但是如果没有这样的人，我们的文化产业化的结果倒是真的危险了啊。
期望中国的文化产业化早日产生张国荣这样的巨星，产生这样的大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