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回忆：王家卫和六个男女的开始 （2000/11/24）

冷雨秋烟

                           荒诞回忆：王家卫和六个男女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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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11/24 《南方都市报》

      每天你都有机会和很多人擦身而过，而你或者对她们一无所知，不过也许有一天她会变成你的朋友或是知己。我要回忆的五个女人和一个男人一开始就不是我的，后来也不是。我是一个没有后来的人。我与每一个女人的相爱都在拘绝与错失中完成。很多年以后我告诉自己，人与人始终有001秒的距离是无法逾越的。我宁愿去回忆与她们曾经的开始。就象现在我依然记着1995年5月1日的下午，一个女人对我说了句“生日快乐”。如果记忆是一罐罐头，我希望它永远不会过期，如果要给它加上一个期限的话，我希望是一万年。
　　我第一次见到张曼玉是在她打工的酒吧。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张曼玉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说：我知道你的名字，你应该叫做，叫苏丽珍。

　　我知道她不叫苏丽珍，但潜意识里我觉得自己遇到一个叫苏丽珍的女人。这个女人出现在了我后来的生命里。有一些人一直在向你走来，你怎么都躲不过。　　
　　张曼玉说：是谁告诉你的？　　
　　我说：你今晚会梦见我。
　　张曼玉说：我昨晚没有做梦见到你。
　　我说：是呀，你昨晚一直没睡。这是没用的，你一定会见到我的。
　　我又说：你今天有点不同。
　　张曼玉辩解：没有，有什么不同？　　
　　我说：没有？那怎么你的耳朵红红的？
　　张曼玉说：你到底想怎样？　　
　　我说：我只不过想和你做朋友而已。
　　张曼玉说：我干嘛要和你做朋友？
　　我说：看着我的手表。
　　张曼玉说：干嘛要看着你的手表？
　　我说：就一分钟。
　　(两人看着表)
　　张曼玉说：时间到了，说吧。
　　我说：今天几号了？
　　张曼玉说：16号。
　　我说：16号，4月16号。1960年4月16号下午3点之前的一分钟你和我在一起，因为你我会记住这一分钟。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一分钟的朋友，这是事实，你改变不了，因为已经过去了。我明天会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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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在盥洗间遇到刘嘉玲的。　　
　　我问：我留下了一对耳环，不知道你看见没有？
　　刘嘉玲说：我没看见呀，我帮你找找看。
　　刘嘉玲说：喂，你干嘛拿人家的钱包！
　　我说：你很喜欢这对耳环吗？送给你了。
　　之后她去了我住的地方。
　　刘嘉玲说：这是什么地方？
　　我说：我家嘛。
　　刘嘉玲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跟你回家？
　　我说：你可没说不来呀。
　　刘嘉玲说：你一个人住？
　　我说：是的。
　　刘嘉玲说：那房租是不是很贵？
　　我说：40块钱。
　　刘嘉玲说：哇，我们家住的那间房才28块。
　　嘉玲就在我的房子里走来走去。
　　刘嘉玲问：厕所在哪里？不如我们去吃夜宵吧。
　　我抱怨：你怎么不早说。
　　刘嘉玲说：外面雨很大，我还是走了，你送我回家吧。
　　我说：你想回家的话怎么又跟我上来？
　　刘嘉玲说：说好了只坐一会儿，你拿我当什么人了！你别以为我很随便，你以为送我一对廉价耳环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我可跟那些贪慕虚荣的女人不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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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个女人叫林青霞，那时我正在失恋，一个叫阿美的女人离开了我。在一间酒吧我喝了很多酒，我跟我自己讲，从那一分钟开始，第一个进来的女人，我就会喜欢她。
　　这时因被追杀而跑了一个晚上的林青霞进入酒吧。　　　
　　我有个预感，她一定会喜欢我的，但为了保障我自己，我问了她一个问题。
　　“小姐，请问你喜不喜欢吃菠萝？”
　　我想可能她不是本地人，然后我用了其它的语言。
　　“小姐，请问你喜不喜欢吃菠萝？”(日语)
　　“Doyoulikepineapple？”(英语)
　　“小姐，请问你喜欢吃凤梨吗？”
　　“我现在不想说话，请你走开好不好？”她终于回答。
　　“你不用说话没关系啊，我可以坐在这边吗？”
　　“这里那么多位子，你干嘛一定要坐我旁边呢？”
　　“因为我看你…你很寂寞啊！”
　　“是吗？”
　　“一个女人这么晚了还戴墨镜，只有三个理由，第一个呢，就说明她是个盲子；第二个呢，就说明她在耍帅，所以才戴墨镜；第三个呢，就因为她失恋，因为她不想让人家看出来她哭过”
　　“那么你觉得我是哪一种呢？”
　　“失恋！”
　　“哼…”
　　“其实没关系嘛，失恋很平常啊，何必哭成这样子呢？失恋我也试过啊，我失恋的时候我会去跑，然后跑跑跑，跑到满身大汗，这样子呢我就没有泪可流了，真的，你要不要试试看跑步？”
　　“我今天已经跑了一个晚上了，我很疲倦，如果你想找个人陪你聊天的话，请你找别人吧。”
　　“我不是想找人聊天的，我只是想陪你，因为我了解失恋的感觉，一个女人失恋的时候最需要的就是一个肩膀，其实你把我当成你男朋友也没有关系。”
　　“我没有男朋友。”
　　“我也没有女朋友啊。”
　　“你今年几岁？”
　　“我…我两个钟头之前呢，是24岁，可是我现在已经25岁了。”
　　“我是不会喜欢你的。”
　　“不要讲得那么肯定嘛，搞不好你再给我多一点时间你就会喜欢我，对不对啊？你喜不喜欢吃凤梨嘛？”
　　“我喜不喜欢吃凤梨关你什么事啊？”
　　“因为我想多了解你啊，我以前交一个女朋友，我们在一起五年，可是之后呢她跟我分手，并且她说我根本就不了解她，所以我想多多了解你啊。”
　　“你是不会了解我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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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认识一个叫王菲的女孩，她就在我巡逻的那条路的快餐店里做店员。一开始我并没有注意她，但这并不防碍我对她的回忆。我走过去说：“给我一份厨师沙拉，谢谢。”
　　“拿走还是在这儿吃？”
　　“拿走的！”
　　“你新来的？我没见过你啊。”
　　“你喜欢听这么吵的音乐？”
　　“对啊，吵一点挺好，不用想那么多事啊！”
　　“你不喜欢想事情啊？”
　　王菲摇头。
　　“那你喜欢什么？”
　　“不知道，想起来告诉你，你呢？”
　　“厨师沙拉。”
　　其实直到后来，我依然没能想起我到底喜欢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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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我不得不说到阿荣——张国荣。他是一个男人，这是在别人的眼中。如果爱只是一种内心的出路，性别有什么重要？那时我们在阿根廷的一家小旅馆。阿荣对我说：我们不如重新开始吧！阿荣将“不如重新开始”挂在口边，这话对我很有杀伤力，我和他一起很久了，中间也分开过，可每次听见他这么说，我总会跟他再走在一起。为了重新开始，我们离开香港，两个走着走着来到了阿根廷。(南方都市报 拉家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