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孔之舞》(作者:龚芳)是我五年前看过的一部小说,但那时不知道张国荣是谁,因此对于提到他的部分没有任何印象。最近重新翻看的时候才发现的,看得我有点难过。 以下是小说正文。 ————————
我和苏铭对黄家驹喜欢到了疯狂的地步,尤其是我。我们在蓝波歌厅只点Beyond乐队和张国荣的歌,苏铭热爱张国荣,从某个角度看苏铭真的很像张国荣,特别是当他垂下眼睛凝视着某处一言不发的时候。1993年6月24日,黄家驹从东京的舞台上失足摔下身亡后,我、苏铭还有几个喜欢家驹的同学,在卡拉OK厅嚎叫了一整夜Beyond的歌。数天后,我一次次填写着那期末考试试卷时,黄家驹留给我的哀伤还隐隐在耳边回旋。相隔十年,2003年愚人节,张国荣在香港中环文华酒店跳楼身亡,愚人节第二天,得知并非遭到愚弄之后,我和苏铭俩蓝波包厢内点了一夜张国荣来纪念,那时候恰逢大恐慌的非典时期,张国荣的歌迷们戴着大口罩点燃悲伤的白蜡烛。 我还记得那天晚上的情形。包厢里的灯光最大限度地昏暗,茶几上堆满了空的满的啤酒瓶,地上到处扔着踩扁了的烟头和瓜子皮。我们点完电脑里面所有张国荣的歌,已点歌曲一页接着一页,长长的点歌单似乎让全世界从此填满了歌声,那歌声里充满着茫然的愤怒和精疲力竭的怅惘。后来,我们都不唱歌,任由那些歌曲一首接一首播放。苏铭每喝完瓶里最后一口酒,一只手捏住瓶颈,高高地举在空中,然后突然松手,深绿色玻璃散落了一地,像某种卵生生物孵化后抖落下来的残骸。有一只被他扔出去,骨碌骨碌转了几个圈,居然毫发无损地躲进墙角。我使劲盯着面前的香烟盒子和啤酒瓶,怕控制不住情绪对他反唇相讥。 …… 挨到五点钟左右,窗外模模糊糊呈现出一片浅墨色,分得清街道和商铺的门廊。酒也喝得差不多了,两人很长一阵子都没出声,静静面对着宽大的电视屏幕,看披着一头长发的张国荣,头发整齐扎在脑后的张国荣,穿白西装、紧身背心、工装似的筒裙的张国荣,露出小肚腩的张国荣。他后期的嗓音里有种嘶哑的颤徊,如同刀子切割锦绸,再用手缓慢地撕裂,那样的声音已经开始苍老。 他穿红色高跟鞋,抹着鲜艳的口红唱《红》;他唱《月亮代表我的心》,与其说献给母亲,毋宁说更多是献给他生命中另一个最亲近的人。他唱: 默默地这心不再计较与奔驰 我纵要依依带泪归去也愿意 珍贵岁月里 寻觅我心中的诗 风再起时 寂静夜深中想到你对我支持 再听见欢呼里在泣诉我谢意 虽已告别了 仍是有一丝暖意 观众席上,有歌迷在流泪。文华酒店旁边的街道上,带着白色口罩的人在默默流泪,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哀悼的人群,我没有泪水,苏铭也没有,但我相信那一时刻,他与我,心中同样感到一种告别的悲伤,那几乎是一个末日之夜,堕落之夜。 我几乎看过张国荣的每一部电影,包括他最早期的《红楼春上春》,这些片子大部分是苏铭扔给我的。正如苏铭熟悉张国荣的每一部电影每一首歌,我也记得黄家驹的每一首歌曲,但我们从不刻意去收集个人资料照片签名电影海报以及碟片,与其他歌迷影迷们相比,对自己喜欢的艺人都显得出奇地冷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