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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荣香港故事:纵然记忆抹不去(2009-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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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03-31 10:37:0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摘编自《张国荣:禁色的蝴蝶》  洛枫 著
来源:天天新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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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荣是一个很有自觉意识的演员



   张国荣离世已整整六年,对于很多“哥迷”来说,回望张国荣的舞台表演与银幕形象早已成为一份情结。在这本书中,香港中文大学学者、文化评论家洛枫将张国荣放置在香港多种文化的风云变迁中,勾勒出一个实实在在的张国荣。这不仅是一个人的故事,更是香港这座城市的故事。

  待人真诚,

  眼角眉梢都是情

  2002年2月,张国荣到香港中文大学演讲,讲述他如何演绎李碧华的小说人物,跟他见面时互道安好,他笑称我做“小朋友”,我戏说“你也不比我年长多少 ”!是的,他看来年轻儒雅,而且谈笑风生,喜欢用幽默机智的言语善意地捉弄人家,眉梢眼角尽是风情,又带着待人以礼的真诚,敏锐于别人的反应与情绪。

  及后,我向他提了一个问题:李碧华小说《霸王别姬》的第一版,原是对“同性爱”采取宽容、平和及自然的态度,但经由陈凯歌改编之后,却带来影片极端的“恐同意识”,他又如何利用自己的演出艺术,来颠覆影片的恐同意识呢?

  哥哥的回答是令人动容的,他说他看过原著小说,也和李碧华谈过,但他很能理解作为中国内地第五代导演陈凯歌的个人背景,成长于“文革”的他,处身于仍然相对保守的氛围下,还要面对影片海内外市场发行的顾虑和压力,他有他的难处;而作为一个演员的自己,最重要便是做好本分,演好“程蝶衣”这个角色,同时尽量在影片可以容纳的空间内渗入个人主体的演绎方法,把程蝶衣那份义无反顾的不朽情操,以最细腻传神的方式存活于光影之中,让观众感受和明白。

  随即哥哥即席示范了两套表情和动作,对比怎样才能透过眼神和肢体语言,反射程蝶衣对师哥段小楼情意绵绵的眷顾。

  回忆这二三事,重看《霸王别姬》的片断,便能深深觉察张国荣是一个很有自觉意识的演员,明白每个演出的处境,同时更知道在每个处境的限制中能够做些什么,才可让“自我”的演出超越限制而升华存在。他已经不单是一个“明星”,而是“一个真真正正的演员”,这个“演员”的身份,不但见于电影菲林的定格,亦可观照于他在舞台上的举手投足,所谓“演出”,就是给予自己以外的另一个角色活泼灵动的生命,使那角色因自己而存活,也使自己因那角色而蜕变万千不同的姿彩。
 楼主| 发表于 2009-03-31 10:37:41 | 显示全部楼层
走得太前,仿佛

  是“时代”的错置

  一九五六年出生的张国荣原名张发宗,属于战后“婴儿潮”的一代,父亲张活海是洋服专家,早在上世纪三十年代已于香港的中环开设洋服店,售卖的款式都是当时好莱坞最新的时尚,因此特别受到影剧界艺人欢迎,著名导演希区柯克、演员加里·格兰特、马龙·白兰度、威廉·霍尔登等也曾专程光顾。

  这不单是张国荣童年的家庭背景,也是影响他日后生活的先机,例如出入家庭和店铺的都属于中上层的名人,自少便养成他那份独有的世家子弟风范。此外,家族生意的因缘,也造就他敏锐的时装触觉,以至舞台上大胆破格的形象设计。

  1971年,张国荣孤身往英国留学,从中四的程度插班开始,其后升读利兹大学,攻读纺织及时装,准备将来继承父业;但后来由于父亲病重,他便停学回港,参加由香港丽的电视举办的“亚洲歌唱大赛”,凭一曲American Pie获得亚军。之后加入电视行业,开展了在丽的电视的演艺生涯。

  可惜由于丽的电视在香港的广播业上一直处于边缘弱势的位置,因此,张国荣主演的剧集未能为他带来广大的注意,但这些演出的磨炼,却也奠立了他日后电影角色的原型,例如反叛的青年形象、带点异质情愫的坏孩子。银幕上的稚嫩或许未能令他大红大紫,但独特的气质与性格、略带棱角的脸孔与性情,已深深蕴藏他日后从事电影工作的种子。

  上世纪70年代后期,张国荣除了在丽的电视的综艺节目中演唱外,也曾灌录两张英文细碟《ILike Dreaming,Day Dreaming》,及一张中文碟《情人箭》,但反应和销量均不理想。电影方面,他出道不久即被骗拍下一部艳情片《红楼春上春》,惹来劣评如潮,更严重打击了他的自信心及电影事业。  
 楼主| 发表于 2009-03-31 10:37:56 | 显示全部楼层
  踏入八十年代初,尽管他仍可在大银幕上演戏,如《喝彩》、《失业生》、《柠檬可乐》、《烈火青春》等,但总是被分派并不讨好的角色。跟他同期出道的陈百强常常担演清纯的学生,相比之下张国荣演的不是边缘少年便是游戏感情的骗子,因此招来传媒与观众对他的责难,认为他本人就是角色的化身。其中由谭家明导演的《烈火青春》,更因触及社会青年男女情欲的禁忌话题而被指意识不良、毒害青少年,导致电影被禁、重检及删剪,而一些矛头也直接指向张国荣的演出——现在回首重看当时的争拗和影片,总发现是谭家明和张国荣走得太前,落后的群众未能接受,而这部在日后被誉为经典的作品,在当时未能为张国荣带来正面的成果,这仿佛是一种“时代”的错置。

  八十年代可说是张国荣演艺生涯的璀璨时期。流行音乐方面,他在一九八二年加入华星唱片公司,由黎小田监制唱片,连续推出大碟《风继续吹》、《一片痴》等,其中一曲Monica更唱至街知巷闻,他特别设计的舞步和手势,不但成为招牌动作,更是不少青少年争相模仿的对象。其后他陆续推出《为你钟情》、Stand Up等,一方面不断拓阔歌路,一方面又以跳跃动感形象为主,加之“华星唱片”是香港无线电视广播有限公司的附属机构,强势电视台音乐节目的出镜率,令他成功地吸纳了不同年龄和阶层的歌迷。

  1987年张国荣毅然离开“华星唱片”,转投“新艺宝”。如《无心睡眠》、《想你》、《沉默是金》等,更不断攀升各电台、电视播放率的“龙虎榜”,同时成为当时的年度得奖作品,这时候他也开始进攻台湾的唱片市场。

  电影方面,八十年代后期,张国荣已经开始创造不可取替的经典人物,如一九八六年《英雄本色》中正义而冲动的警察宋子杰、一九八七年《倩女幽魂》中的憨直书生宁采臣、《胭脂扣》里风流倜傥的十二少,是他电影事业的第一个高峰。  


“谭张之争”——

  流行文化渗入日常生活

  “谭张之争”——谭咏麟自七十年代温拿乐队解散后作单人发展,至八十年代时已储积了一定的成就及广大的歌迷,及至张国荣以一曲《Monica》平地一声雷之后,短短数年间声望直迫谭咏麟,无论是演出的机会、唱片的销量,还是得奖的项目、大众的嘉许,张国荣都有后来居上之势,加上他的日本风、跳舞歌及西化形象,更越来越受到年轻一代的追捧,因而逐渐形成恶性竞争的局面,难怪有人曾经戏称“谭张之争”是“一个张国荣追赶谭咏麟的游戏”。

  可是,谭张二人并没有在公开场合显示竞争或排斥的姿态,斗争剧烈的是他们的两派歌迷,尤其是谭咏麟的支持者,每逢有张的演出都会前来捣乱、喝骂、叫嚣,致使张的歌迷又做出相应的对抗行动,加上传媒的煽动,终演变成水火难容的难堪局面,最后张的唱片公司更被人恶意破坏,而他本人又收到邮寄的香烛冥镪,致使张萌生退隐的念头。

  1988年,谭咏麟在香港电台主办的“十大中文金曲”颁奖礼上宣布不再领取翌年所有乐坛奖项,但两派歌迷的争斗仍没有因而偃旗息鼓,张国荣仍不断受到攻击,真正的停战是要待到 1989年张正式宣布退出音乐事业不再演唱时,才能终止,而在这个时候,张国荣的歌迷会正式解散。

  观乎这场斗争,可以看出八十年代香港的偶像文化,当时年轻人是人口结构中重要的构成部分,流行文化的产品也拥有庞大的市场和利润回报,歌迷之间的斗争正可体现大众媒介渗入生活的力量,这种力量正逐步代替了传统家庭、学校,甚至宗教的凝聚。


“可算是香港这个城市的倒影”

  张国荣的生命联系着香港流行文化及历史的盛衰起落,亦唯独是像香港这样不完整的殖民地,才能孕育出像他这样的演艺者。从六十年代流行音乐及时装的西化开始,便已注入于张国荣的风格和内涵,所谓“番书仔”、唱欧西流行歌曲、看外国电影及时装杂志、穿喇叭裤、梳“飞机头”,等等,不让许冠杰与罗文等前一代的歌手专美,张国荣披在身上,更散发一股桀骜不驯的反叛气息,而且富于现代感,比拟詹姆斯·迪恩。

  八十年代是香港商业经济起飞的时段,也是流行文化及电影的光辉岁月,张的乘时而起,既是这个时代的产物,形势造就了他的机缘,但也是他的参与和建立,才令香港流行文化的体系与光环得以完成。从“丽的”到“无线”,从“华星”到“新艺宝”,一方面见出他跨越媒体的能力,另一方面也印证了七八十年代的电视风云,以及八九十年代唱片工业的转型。此外,从谭家明、徐克、吴宇森,到关锦鹏、王家卫、陈凯歌、陈可辛,等等,从香港的新浪潮到中国内地的第五代电影,他合作的导演横跨了时间和地域几个世代的变迁,从他演绎的故事与人物,体认了香港电影工业从实验期、成熟期、本土化,过渡至商业化、类型化,以至艺术的提炼、国际的认同,最后落入转型期、衰退潮及北移的策略。

  李正欣也指出:“张国荣的演艺生涯与时俱进,可算是这个城市的倒影。”又说:他的一生“不但反映了香港本土文化的转变,也标志香港这个城市兴旺的一段历史”。

  每个年代,张国荣都为我们留下记忆——八十年代的日本风挟着日剧与“红白歌唱大赛”疯魔香港人,张国荣为我们跳动《拒绝再玩》与高唱《共同渡过》;1987年“中英草签”,张在《胭脂扣》里演出“五十年不变”的爱情承诺与幻灭;1997年“香港回归”,他又在《春光乍泄》里反复念着“不如从头开始”的游戏,恍若历史的魔咒;千禧年前夕金融风暴横扫各行各业与各个阶层,在市道低迷之下他以港币一元的片酬接拍《流星语》,支持香港的电影工业,同时也记录了经济滑落下中产阶级的苦况;就连他的死亡身影,仍牵引这个城市疫症的命脉。

  ○摘编自《张国荣:禁色的蝴蝶》

  洛枫 著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09年3月
 楼主| 发表于 2009-03-31 10:42:12 | 显示全部楼层
以“文化”纪念张国荣
北青网 - 第一财经日报:孙骁骥 (2009-3-27)


“四月是最残忍的一个月”。我想,虔诚的“哥迷”们或许最能体会到艾略特诗句中的凄悲。6年前的愚人节傍晚,张国荣在香港文华东方酒店24楼纵身一跃,结束了46年的绮丽人生。其实,不仅仅是“哥迷”们,即便像我这样对于香港娱乐圈的是是非非略显“木讷”的人,每年这个时候也不难从网络、电视、报刊之中寻觅到张国荣的影子:泪水、花圈、文字、塑像、纪录片、追思会、艺术展,乃至如今韩国举办的电影节。如此多的人用如此多的形式来怀念一位明星,本身就说明了被怀念的人对我们生活的影响力,同时,我们也可从中窥知“歌(哥)迷文化”在今天的某些面向。

  与一般明星的“身死”有所不同,张国荣的去世不单单是一桩新闻事件,更具有一种文化上的象征意味。洛枫在新近出版的《张国荣:禁色的蝴蝶》一书中深入解读了这一文化现象背后的“语境”。她注意到,很多在张国荣生前对其毫无认识的群众,却在2003年4月之后成为张国荣的追随者,而且数量与日俱增。洛枫将这种独特的“后荣迷”现象解读为“纪念”在文化上的一种“延展”,而网络时代讯息的快速传播更将这种延展升华为“仪式”。唯其如此,这种纪念才称得上一种“文化”,这样的“哥迷文化”才值得我们去纪念。

  书中,洛枫将张国荣的一生描述为香港上世纪80年代以来的大众文化变革的缩影。对于很多“哥迷”来说,张国荣的银幕形象早已成为个人心灵史的一部分。而在他经历艺术与人生的浮沉之际,香港也经历了电影的“新浪潮”,电视工业和唱片工业的转型。在这一时期,张国荣成功地利用香港媒体的转型,引领着时尚和大众文化的风气之先。

  不过,媒体转型不可避免的副作用便是传媒“小报化”,这以1995年张国荣复出歌坛为分水岭。此前,香港的娱乐新闻着重消息的发放,对张国荣的报道也相对地集中于电影及音乐作品的讨论。然而在1995年之后,香港报刊开始出现话题性的报道,其中“壹传媒”的记者更开始针对他的私生活穷追不舍,或明或暗地肆意扭曲他的言谈与形象,至千禧年的“热·情演唱会”更达至嘲讽的高潮。讽刺的是,这次受到香港媒体“道德地”挞伐的演唱会,却在日本等外媒得到截然相反的评价。这让人不禁为我们的媒体生态而唏嘘。

  “成也传媒,败也传媒”,媒体催生了偶像,但同时也具有毁灭他们的力量,“媒介杀人”更是无声无臭的利器。以“大众知情权”作为糖衣的包装,实则行愚弄大众、误导舆论之事,一度被香港的传媒视作理所当然。因此,寄生传媒的“道德家”们对张国荣不公正的谴责,直到他自杀之后也未停息,甚至一度愈演愈烈。事后张国荣的伴侣唐鹤德在《明报周刊》上破例开腔,请求传媒勿再以文字、语言对张国荣进行“鞭尸”;歌手梅艳芳等人更公开要求“还哥哥一个公道”。

  布迪厄(Bourdieu)曾将文化描述为可以像经济制度一样运作,对资源进行不平等分配的制度。它通过与大众媒体的配合,建构了一种所谓的“高雅”文化,并使之与那些没有获得社会合法性和社会机构支持的“大众文化”区别开来。洛枫无疑是赞同这一观点的。张国荣通过表演和歌唱而创造出的那个无性别差异的“伊甸园”,显然不见容于社会文化中强大的“习惯势力”。由此,受所谓正统思想“潜移默化”的媒体对张国荣刻意的抹黑便是在所必然的了。

  香港填词人林夕在悼念张国荣的文章《四月一日之后》中写道:“从一九九五年他复出乐坛开始,我替他打造了大量不同风格的歌词……我忽然很内疚,写下了那么多勾引听众眼泪的歌词,究竟对这个世界有什么意义?”

  读到这段话的时候,我感到历史似乎总带有某种“后知后觉”。如今人们对张国荣的纪念比什么时候都热烈,仿佛宁愿相信他从未离我们远去。然而,却绝少有人严肃地追问:张国荣的离去“对这个世界有什么意义”?显然,洛枫在书中尝试了这一“追问”并给出了她的答案。但与谋求“改变”相比,她更希望我们进行反思:在文化的意义上,世间再无张国荣。只有意识到这一点,对于他,我们才可能学会以一种“文化”的方式来纪念。

 (《张国荣:禁色的蝴蝶》 洛枫 著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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