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化寺·庆云楼——寻访哥哥的足迹

sunsetagain

27日，看过了天坛，便是我此行来北京最重要的事了——寻访哥哥的足迹。没去天坛前，我就一早出了门。住的地方对面就是西客站，找到了823路，去北海后门。到地方以后，急急地下车，却把脚趾头给撞破了，流了血，红红的，在脚上好象一抹粗心的胭脂。
下了车，我过了马路，便看到了什刹海，还有那条通向传说之地的胡同。心一下子提起来，带着激动向前，路两边早市的菜摊还没撤完。我看了一下手机，竟不觉离集合时间只有半小时了，于是不情愿地停下脚步，向天坛赶去。
下午四点，终于离开天坛，又和奔一起去了前海。买了一束白百合，玻璃纸包着，向胡同深处走去。或许是我把路想象得太远，实际上近得多。我闻着百合的清香，一会儿就到了银锭桥旁的烤肉季，于是我看到了庆云楼，在角落里，小小的门，斑斓的棕榈，色彩鲜明的篷子，以及那古色古香的木的原始气息。烤肉季和庆云楼入口之间的那部分正在装修，看不出所以然。奔要在这里拍照，于是我一个人走了。
继续向前，找到了鸦儿胡同，我终于看到了广化寺。依旧是一片杂乱的门口——之所以用“依旧”这个词，是因为虽然是第一次来，但是早已在荣光无限温习了许许多多遍。
进去，天王殿里僧侣们正在唱颂佛经，末了拜佛，善男信女们，像浪一样伏下去，又涌上来，再伏下去……我也在门外跟着做。末了，我东张西望，终于在清一色的黄袍中找到那熟悉的面孔，之所以说“熟悉”，也是因为早已温习的缘故。胡居士正一边脱袍子一边看着我，我问：“您是胡居士吧？”她微微一笑：“来看他哪？”我点点头，她说：“看着你就像，来吧。”于是领我来到弥陀殿。
我有点胆怯地看了看那三尊菩萨，走向右边，看到了哥哥的灵位。拿一个花瓶，接了水，把我带来的百合插上，摆好。
看着这块黑漆木牌，我以为自己会思绪万千，长久以来的心里话会滔滔不绝地涌出来，可是我没有。脑子里面一片空白，一片空白。我双手合十，拜了一下，便出门去。
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急于逃离这里。
一出门，我看见了奔。于是带他进去，这才想起，于是又拜了门口的菩萨，带他来到哥哥的灵位前。
无语，我不想呆在这里。
这时候进来个年轻女子，一身粉色唐装，来到我们旁边拿水盆水桶，问我们：“你们现在有事吗？”
“没事。”
“那来外面浇花吧！”不由分说，给我一个盆，给奔一个桶。
带着虔诚，带着祝愿，用清凉的水滋润寺庙中那一盆盆点缀这清净之地的绿色，心里泛上喜悦。
让这欣欣绿色陪伴着哥哥。
浇完花，那女子便燕儿一般轻快地飞走了。我们取了东西，向胡居士道谢，也出了弥陀殿。
胡居士在身后锁上了门。
我又一阵失落。黑暗。寂寞。笼罩住哥哥。虽然他有我送给他的百合，他最喜欢的百合。
出了广化寺，我们坐在后海沿上，我自个儿惆怅着，看着柳条拂着湖面。下了场小雨。我突然说：“去庆云楼吃个饭吧。”
于是我们来到门口，奔在胡同对面的码头休息，我便进去预定位子，是在二楼。6点我们便正式进去了。
很喜欢这种幽暗的情调，天色将晚，更显神秘。红红的竹篾灯笼，透明的吧台地板，小桥流水，棕榈纱帐。颜色很斑斓，却像在黑暗中酝酿着，醇厚芬芳。高脚杯里琼浆如满月冰轮，晶莹清澈。
点了菠萝饭，越南春卷，青木瓜沙律。原木椅上已磨出发白的痕迹，铺上色彩鲜艳的坐垫。三角形的淡青瓷盘里绘着绿叶，画着白色的漩涡。麻制桌布的边缘挑毛，用五色金线细细锁住。绛紫的餐巾折成一条，深褐色木筷上贴着银片，绘着红鱼。服务的女郎们或黄裙蓝领，或全绿绘以金色回形纹，古雅至极。
菜一一端上，红绿搭配的是春卷，淡绿浅黄的是木瓜丝，一圈绿叶衬一捧金黄，自然是菠萝饭。春卷里是细碎的肉，粉嫩，配一碟酸辣萝卜汤，以抑其腻。木瓜沙律清凉利口，遂配以火红的辣椒，切碎的花生，齿颊留香。菠萝饭将胡萝卜、蛋、肉、虾仁和米炒在一起，放在挖空的菠萝里，吃的时候，贪恋入口的鲜美，但待吃完，留下的却是菠萝的清甜……
喜欢这样精致的地方，精致到菜单印花，淡绿牙黄并缀以银环，精致到木制卫生间的镜子边垂挂风干的紫色勿忘我，水池边用小木桶装上餐巾纸，精致到每一朵蜡烛的火焰都不会蛰痛你的眼，用层层朦胧的薄纱，用乳白的磨砂玻璃，小心翼翼地保护起来。
若哥哥现在也在这样的仙境生活，便无忧无虑，再也不用在黑暗与寂寞中沉沦。
出门，天色已晚。回头，但见二楼的镂花窗后，原木的天花板上红纱笼一盏一盏，像夜里跳荡的脉搏。
下雨了，看不到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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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5日，到达西安。只呆了三天，因为那雨一直跟随着我们，走到哪里心情都潮湿黯然。住在南门脚下的西安书院青年旅舍，清代风格的大院，格调古朴温馨，一进门，见一只可爱的黑尾白猫卧在木几上的留言簿上打盹。红灯笼，走马灯，画眉，竹简……一切一切都令人心静神怡。
美丽的表象下都暗藏凶险。不知道这么说合不合适。当天晚上，奔在书院的客房里梦见了一个头上带着可怖伤口的女人，似乎想向他倾诉自己的悲惨遭遇。第二天男生房间的卫生间水池里突然开始向上泛出一股腐烂的味道。
由于这里潮湿发霉的环境，老师带我们搬到了另一家招待所，临走前，我无聊地一边摸那只猫咪，一边翻看着留言簿。黄褐色古朴的纸上，各个国家的文字都有，什么颜色都有。无意中翻到一页，黑的几个大字：“全班悼念张国荣 美术学01”。说不出有几种滋味，混在一起在心中翻搅着，于是我也在这里留下了对哥哥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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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10日，到达敦煌。
中秋节，9月11日，哥哥生日的前一天。我在鸣沙山上用脚写下了大大的一串字母“I LOVE LESLIE”，然后趁着最后一丝暮色坐滑车滑下沙山，守在月牙泉边，看着一轮圆月升起，幻想着沙上的字迹在澄明的月光下带着紫色的阴影，一点一点随风归于平寂。
一切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