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我在未来的街头等你

霸王别姬 · 发表于 2004-07-03 15:13:06

1984年，台大的罗大佑校园演唱会，有个18岁的年轻人跑到后台，找到罗大佑，站在这个台湾音乐史上影响整整一代人的歌者面前，他说：我会超过你！这个青年，叫做黄舒骏,他把自己称作“抗议青年”。

(一)单纯的孩子

1988年3月23日，首张专辑——《马不停蹄的忧伤》问世，正是在这张专辑里，黄舒骏正式向罗大佑发出挑战。专辑中，他最看重的歌便是《三代之间》，这首歌是他第一次表明“野心”。这首歌的文案里，他写到：我企图创作出流行乐坛中极少数可进入“史册”中的重量级作品，而且能结结实实地击倒罗大佑的《鹿港小镇》、《亚细亚的孤儿》、《现象七十二变》。单从歌词来看，《三代之间》无疑已经超越了罗大佑的那几首作品。歌词长达534字，如一幅恢弘的历史画卷，描写了一段横跨八十年间台湾三代的历史沧桑。一个22岁的年轻人能写出这样壮丽的词作，的确是难能可贵的。不过这首歌的曲子以及他对歌唱的把握是比较令人失望的。与沧桑的歌词相比，他的声音尚显稚嫩。这大概也是《三代之间》鲜为人知的原因。倒是专辑中的《未央歌》和主打歌《马不停蹄的忧伤》更为人们熟知。我听到他的第一首歌便是那首隽永的《未央歌》，在那个音乐闭塞的年代，听电台里声音低沉的DJ叙述台湾的校园民谣，听收音机里传出旋律优美的《未央歌》，是少年时深刻的印记。此外，不得不提到一个人的名字，那就是杨明煌，与黄舒骏共同参与制作了这张专辑，是黄舒骏音乐历程中最重要的伙伴，乃至知己。一年后的3月10日，第二张专辑——《雁渡寒潭》问世。这是一张打上鲜明黄舒骏烙印的专辑，也是人们公认的他最出色的一张专辑。首先要提到的当然就是主打歌《雁渡寒潭》，毫无意外的深度作品，一如既往的人性反思与批判。当我们最终无法逃离这古老的预言，少年的满腔热忱只能在爱情中做最后挣扎，但时间是无情杀手，于是我们听到黄舒骏唱：亲爱的你，何时开始变得如此迷人而无情，何时懂得用化妆品和善变来伪装自己，何时懂得用美貌来换取你想要的东西，何时开始用投资报酬率来计算你的爱情……

接下来一定要说的，是这张专辑中我最爱的一首——《三跪九叩》。这首歌在当时来看，无疑是一种大胆的创新，光是凭着歌词就足以名留史册，何况还有如此美妙的旋律以及激情四溢的演唱。在此歌中，黄舒骏已超出了他以青春为支点的框架，把触角伸向了变形的社会，其深刻的寓意令人回味无穷，同时这首歌也是我认为他最深刻的一首作品。在我看来，是否超越罗大佑已不那么重要了，从《雁渡寒潭》、《伤心小镇》的孤独呐喊演变成《三跪九叩》的冷眼旁观，黄舒骏的经典地位已不容动摇。《恋爱症候群》解剖爱情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冷静而准确并加足了笑料。据说80年代的《读者文摘》还把歌词做为奇文刊登，至今仍是了解感情变化的最佳参照物。黄舒骏对爱情歌曲一贯的调侃风格正是在这首歌的基础上形成的，如后来的《谈恋爱》(Leslie也曾翻唱过)、《男女之间》等等。但是《恋爱症候群》绝对是他的爱情歌曲中最出色的一首，尤其是歌曲最后缓慢悠扬的结尾部分，非常动听。

“雁渡寒潭，雁去潭不留影，惊鸿一瞥。”黄舒骏要想做到“雁去潭不留影”已是不太可能了，如此出色的音乐大作，又怎能够不留影踪呢？以一年一张专辑的惯例，在1990年9月15日，我们又听到了他的第三张专辑——《未来的街头》，我最爱的专辑。第一次听到《未来的街头》这首歌时，不怎么喜欢，以后一般会跳过去，诡异的前奏总让我觉得胸闷。第一次引起我的注意是歌词中的这么几句：“有一天他在罗丹博物馆中，赫然看到一尊小小的达摩，站在巴尔扎克雕像后，透视他心中的脆弱，他热泪盈眶，他终于懂，罗丹旷世巨作的源头，记忆中的一切再度复活，他仿佛见到那画师的笑容。”再去听这首歌，竟疯狂地迷上了它，至今仍是他所有作品中我最爱的一首。歌中的孩子热泪盈眶，听歌的我也热泪盈眶。而那一句“孩子，我在未来的街头等你”就成了黄舒骏对我下的一道咒，让我跟随他的音乐，不离不弃。第一次听《醉舞》，竟是黎明翻唱的同名粤语版本，数年后才有幸听到黄舒骏的原作。欢快的旋律，热闹的编曲之后，是青春逝去的不可阻挡。爱极了这段调子里千回百转的痛苦宣泄，末尾，Sax phone嘎然而止，之后，是黄舒骏梦呓般的低呤：“当干冰用尽，舞台渐渐渐渐亮起，邓肯舞后的台面如此纯净，万千彩带，只留下一张离去的笺语，回身之际，赫然触及，那水仙花瓣般的发夹，和那一串失落多时的相思豆，于是我再度苏醒……”于欢快喧嚣中突然安静，如同《恋爱症候群》的结尾一般，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单纯的孩子》是让我感动得一塌糊涂的一首歌。无论黄舒骏如何显示他与年龄不相符合的成熟心态，终究也不过是个孩子。讥讽过，嘲弄过，批判过，思索过，到头来还是想做回一个孩子。“为何我懂这么多事，为何我懂这么多不是，我多么希望永远不懂这些以前不懂的事，是谁教我这么多事，是谁教我这么多不是，我多么希望永远不懂这些以前不懂的事，喔……我曾经是个快乐的孩子，我多么希望快乐一辈子，我曾经只是个孩子，我想永远活得像个孩子。”永远做个不懂事的孩子，或许是最快乐的吧。多么天真的愿望，多么美好的愿望啊！音乐旅途中一路走来的黄舒骏，就像个单纯的孩子。黄舒骏的歌有一种少年心理，如同专辑中那首《少年狂想曲》。少年，本来只是生命中的一个过渡阶段,极易逝去，但黄舒骏却让它不可思议地停住了。他也许无法成为罗大佑那样的大师，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那清澈的诗意其实又何需去挑战罗大佑？说他洞悉人性也好，关注社会也罢，不过是一个童言无忌的孩子罢了。而正是这样的心理，才让他的前三张专辑如此厚重，尽管他年仅24岁。出完这三张专辑，黄舒骏就入伍了。退伍后的黄舒骏出了在歌林唱片的最后一张专辑——《何德何能》，于1992年2月1日出版。这张专辑无法跟前三张专辑相比，其最大的原因就是社会大环境的变迁。黄舒骏是在台湾经济开始腾飞的情况下长大的，良好的教育、不愁衣食的生活使他的天才有了施展的可能，所以才会有著名的“少年三部曲”(即前三张专辑)。而进入九十年代，台湾已经处于经济的衰退期，人们对于生活更多了份迷惘与失望。所以，这张专辑也成了他音乐的“分水岭”。之后他的音乐变得圆滑而苍白，反倒是少年时期的作品，却日益显示出愈久愈醇的味道。

(二)我是谁？

离开“歌林唱片”，黄舒骏跟随杨明煌转投“福茂唱片”。期间推出了三张专辑：《山盟海誓》、《我是谁》和《为你疯狂》。我对这三张专辑的评价是一张不如一张。《山盟海誓》中尚有《你让我心生音乐》和《谈恋爱》（其实只是因为哥哥曾翻唱过这首歌的缘故）这样不错的作品。《我是谁》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倒是它的专辑封面——“圣塞巴斯蒂安”的油画。顺便提一下，这张专辑也是他和杨明煌最后的一次合作。这张专辑推出后一年，杨明煌便因车祸逝世。而至于《为你疯狂》，在失去了挚友杨明煌以后，黄舒骏完全找不到昔日的创作灵感，这是一张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专辑了。三张差强人意的专辑，源于他的本性。他不像罗大佑经常为别的歌手写歌、制作，也不把自己处在一种环境压力之下，而是闭门写歌，仍然在词曲的形式上花功夫。但是闭塞的环境使他的创作灵感突然枯竭，显然服兵役的两年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大感触。以前那个才情四溢的音乐怪才不见了，不止一次的我在问着“他是谁？他是谁？”他是否也会问着自己同样的问题呢？在这种尴尬的情况下，黄舒骏只有为自己寻找一些新的环境或新的变动，才能写出好作品。于是他转投了“丰华唱片”。

(三)改变

就在我对黄舒骏的音乐渐渐失望的时候，忽然拿到了他在新东家推出的首张专辑——《两岸》。于是我再一次被感动得一塌糊涂，只因那首《寂寞山庄》。这首歌像极了他以往的作品，一贯的大气。寂寞山庄是一个群体的代称，就如同我们这些听老歌的人，也形成了一个怀旧的种族。但它只是一个灵魂的居所，在现实中需要压抑自己的伤心、愤怒、寂寞，我们的灵魂在山庄里碰撞，在互相温暖，可是现实中拥有什么呢？也许仍然一无所有。我感觉这好像是黄舒骏某个深夜的梦，我们在梦里，寻找灵魂的所在，徘徊在十字路口的人们，游离于思想的边缘，邂逅在寂寞的山庄，美得就像一幅陈年的油画。低沉磁性的音色、或抑或扬的演唱，仿佛又寻到了少年时的那个黄舒骏，甚至更加醇厚。此外，《偶像不死》揭露了人们疯狂追逐偶像、迷恋偶像的虚空心灵；《记得曾经相恋》流露了他对往日爱情的眷恋与珍惜；《鱼尾纹》显示出他步入而立之年后的智慧；《两岸》则是他第一次尝试RAP，也有不错的表现。整张专辑有明显的回归迹象，尽管整体上不如“少年三部曲”，但仍不失为一张优秀的专辑。然后便是这首歌。

如果说一首歌写了六年，那该是一个怎样的作品呢？从1995年到2001年，黄舒骏用六年的时间，完成了这首史诗般的作品——《改变1995》，这首歌是他写给挚友杨明煌的。感谢吴建恒剖析《改变1995》，让我们听者了解到歌曲的创作历程。谭咏麟唱过一首歌叫作《一首歌一个故事》，而对于这首《改变1995》，每句歌词展开都是一个故事。故事的背后，有对挚友英年早逝的感伤，有对往昔的追忆，有人文关怀，有许多超出歌曲范畴的东西。假如说《三代之间》只是个实验性作品的话，那么这首《改变1995》已经具备了成为极少数进入史册的作品之列的一切素质，即便和罗大佑的“台湾三部曲”作比较，也是毫不逊色。再回到这首歌，从1995年杨明煌逝世开始，将六年间发生的重大事件一一叙述开来，从邓丽君到张国荣，从乔丹到张德培，这不也是属于我们这一代人的名字吗？与其说是对已故挚友的缅怀，倒不如说是对已经逝去或正在逝去的青春的追忆吧。歌曲最后达到高潮：“属于我们的精彩，早已经不复存在，我的她再可爱，只能爱着我的未来，我忘不了你，你却浑然不觉，小你六岁的我，今年已经和你同年。”这首长达7分26秒的作品，仿佛把听者也带入了那些逝去的年代，而我们这些听歌的人，除了感动，还能说什么呢？

人到中年的黄舒骏，渐渐失去了年少时厉韧的锋芒，言辞也温和了许多。他的作品越来越少了，因为他需要思考的时间；他从台前转到了幕后，因为他需要更多的空间。据说他在经营一个私人网站，可惜一直不知道网站的地址。如果他在内地开演唱会，我是一定要去看看的，我很想感受他的现场，据说是非常棒的。我也想认识那些跟我一样听他歌曲长大的人们，我想那会是件很惬意的事情。

霸王别姬 · 发表于 2004-07-06 22:16:11

[这个贴子最后由霸王别姬在 2004/07/07 09:41pm 第 1 次编辑]

有一段日子了,不敢听LESLIE的歌,好象隔段时间便出现这样的状况,说不清什么原因.
或许是太忙了,不敢让自己有思考的时间.而LESLIE的歌,有时会让我产生恍惚的感觉,弄不清是虚幻还是现实.
幸好还有黄舒骏的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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