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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不朽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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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发表于 2004-06-04 13:11:22 |阅读模式
                           [转帖]不朽的挽歌
                              作者:沈胜衣
  二○○三年行将结束之际,梅艳芳去世,把香港人、尤其是香港娱乐圈这黑色一年的句号描得又厚又重。但我们把眼光往前推回十年,才更能理解那种说法:一个时代的结束了。——凋谢的不仅是梅,从一九九三年起,香港歌坛八十年代的风流人物已陆续整批退场。那个群星汇聚、丰富多姿的璀璨时代,在大面积失手、大面积失收中大面积失守了。以死亡的极端方式告别者当中,有一个人的光环不如那些台前的明星,但他“见证并参与了香港流行音乐的整个发展史”,从粤语流行歌曲开路的老大哥到新晋的小大哥都唱过他的作品;特别是那批猝亡的八十年代中坚力量,无一不是他词作的受惠者,而他本人也以不永之年,参与了这一场集体谢幕。因此,我选他,词人林振强,来担当这个时代终结的符号。——这是感叹号,也是连接号。且拾取由林振强连接的逝影,重温一个时代的余音,以歌挽歌。
       黄家驹(一九六二至一九九三)
  Beyond是八十年代香港乐队浪潮的佼佼者之一,我曾经评价说,这是一群有正气、有胸怀、有思想、有良知、有激情、有天赋的热血青年,他们直面人生、关注社会、剖析现实、放眼世界、感受苦难、关怀苍生……唯一地,用粤语淋漓尽致发挥了Rock & Roll的真正精神。其主力、灵魂是黄家驹,他或曲、或词、或唱,以《大地》、《光辉岁月》、《海阔天空》、《岁月无声》、《再见理想》、《灰色轨迹》等等优秀歌曲,代大众发出呼号,为青年传递心声。
  他们也有激烈之外的另一面。一九九一年,林振强写了一首《早班火车》,让直斥“香港没有乐坛,只有娱乐圈”、唱过“满带理想的我曾经多冲动”的黄家驹,展现了他的痴情温柔:“天天清早最欢喜,/ 在这火车中再重逢你,/ 迎着你那似花气味……/ 玻璃窗把你反映,/ 让眼睛可一再缠绵你……/ 愿永不分散,/ 祈求路轨当中,永没有终站……”
  “海阔天空”归于一节车厢,这并不矛盾,因为都是积极入世的反映,是火烫热烈的青春在人间的真实血肉。
  但“光辉岁月”一如白驹过隙,无论是青春激荡还是柔情暖意,都在一九九三年六月三十日走到了终站。那一天,黄家驹从歌唱的舞台意外失足坠落,头撞地面而死(真是一个合适的象征),年三十一岁。
  自此“岁月无声”。虽然残余的Beyond三子“继续革命”——包括林振强也为他们写过《醒你》,嘲讽、抨击时下包装出来的偶像及追星现象,延续着一贯的愤世嫉俗和不肯同流合污的狷介——但无论水准、力度和影响,都比黄家驹时期相去远矣。
  风起云涌的青春风流云过,不再有血汗铿锵。
  陈百强(一九五八至一九九三)
  在陈百强早期,林振强为他写过一首名作《摘星》(一九八四),充满年青人的傲气和当时主流的“励志”:昂然“踏上路途”,不肯在嗟叹中回味快乐、做往事的俘虏,“我要摘星”,“我定能摘到!”类似的昂扬调子、欢快情怀,还可在同一大碟、亦由林振强作词的《创世纪》、《疯狂庆祝会》等歌里找到。——但,在《猫女人》中,林振强也为陈百强写出了狂欢之后、酒醒人散、“跌进迷离回忆之中”的惆怅。
  总是怅惘、回望,忧郁、悲观、柔弱、敏感,这才是陈百强天生的本质,豪情并不属于他。林振强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到次年,便特地用同一意象、同样的寓言叙事手法,还原了“摘星”之外更真实的陈百强——《不再问究竟》:“茫茫然在数星星”,孤独地怀念旧人;身边的街童问:“哥哥眼睛怎么怎么在眺望星,难道哥哥想去摘星?”这一回,他“只好苦笑”,“并轻抹眼角淡淡的眼泪影”……
  继后,林振强还给他写过《我和你》(一九八五),唱的是多少季节飘去,只永远记着与恋人并肩走过的美好时光,“闲时留在过往中打转,/ 轻抚琐碎的旧片段,/ 仍是那么眷恋”;《地下裁判团》(一九八七),则是有个性、主见、梦想、追求者,对限定了价值规范和行为准则的世界的愤懑。——都是陈百强的心事写照。
  充满书生气、优雅、厌世、有洁癖的陈百强,就像现实中的贾宝玉,梅艳芳就曾笑说他是脂粉堆中的“受保护珍稀动物”。我对他的最深记忆,是一次访谈,看这个大男孩斯斯文文地微笑着说:“我有很多红颜知己,然而我在爱情上是个彻底的失败者,因为一直还是单身汉。有朋友说是否你选择的标准太高了?其实,这么多年来我已把标准一降再降,降到最低了;可惜,还是碰不上适合的人。也曾有过唯一一个我觉得合适的,但她已有了男朋友,而我一向惯于受人呵护,从来不习惯跟别人争的……”
  他这样温和平淡、带着谦卑、自嘲地说着,我却感到是多么的骄傲:尘世中连合于他“低标准”的都难觅,偶有所爱却又不屑争夺。这里面透出一股清华之气,一个内向者执着的自尊,说得真有傲视浮华的气派。
  然则,他有自杀倾向、总是用酒精和迷幻药填补生命的虚空,就一点也不奇怪了。一九九二年五月十八日,陈百强酒后服药昏迷,在做了一年多“植物人”后,于一九九三年十月二十五日终于拥着自爱自怜的青春离世,年三十五岁。
  罗文(一九五○至二○○二)
  罗文在内地出生,十多岁才去港。戴着红领巾、用孩童眼光看过一个“火热”的时代,他不讳言,这份童年影响使自己对“宏大叙事”有所偏好。而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初,香港武侠电视剧及其主题歌风行——社会的起飞阶段,有如少年时期,英雄梦总使人心潮激动、热血澎湃,社会在鼓励争取中也还提倡侠义之道,罗文适逢其会,于斯情境一拍即合,以武侠歌曲大展身手、一抒激情。其他早期名作,如《红棉》等,也都显示了他的阳刚正大。
  但罗文又有极阴柔的一面。《红棉》所在的专辑《卉》(一九八一),唱了十二种花木(这是香港首张概念唱片),林振强写的《紫荆》、《杜鹃》、《桂花》,便别是一番浓艳、凄丽、娇俏。后来,林振强作《身体语言》(一九八二)、《激光中》(一九八三),更是成功地帮助罗文发掘了“宏大叙事”的反方向极端:前者沙滩上调情的一句“小姐你好吗”;后者光与热与火与歌中煽情的一段“所以你应靠近我,/ 不要再自我封锁,/ 此一刻你属于我,/ 你再也沒法躲。/ Hey,将今晚今晚交给我……”罗文用妖媚的声音唱来,极尽挑逗之能事。加上如激光般眩目的衣饰、台风,带来了全新的形象。——他之能成为歌坛长青树,正有赖林振强与有功焉的及时“转型”,自此以妖冶诡丽示人,开了香港歌坛“男色表演”的先河,后来才有张国荣、黄耀明的发扬光大。
  他贪靓,所以面对肝癌很不甘心,“根本不想走”;他又始终有武侠的红棉的底子(二○○一年找来交响乐团伴奏,气势磅礴地重唱一些自己与别人的歌,当中就有陈百强那离弃了的《摘星》),也使他在治病过程中表现出坚强和自信。但又能怎样呢?二○○二年十月十八日,罗文终告不治,年五十二岁。
  张国荣(一九五六至二○○三)
  林振强为张国荣写过不少流行的好歌。
  有仿如一早预定的人生基调。《不羁的风》(一九八五):“若为我痴心,便定会伤心,/ 我永是个暂时情人。/ ……浪漫过一生,尽力笑得真,/ 掩饰空虚的心……”
  有冲动的情欲。《H2O》(一九八四):“火烫蜜桃”般的情人,“小嘴小腿散发热力引致我呼叫”,“人迷糊,胡乱作梦”。《黑色午夜》(一九八六年):“人易被明月煽动”,“漆黑空间引导爱意发挥”,孤单男女不愿独熬长夜,“一晚浪漫都可永远美丽。”
  却也有贪欢之后的颓然。《拒绝再玩》(一九八七):厌倦了“凭着游戏来代替闷”的一夜情,“全因心中已知,/ 无根的一晚不会解闷”;“曾经喜欢‘拼盘’,/ 如今很需要真友伴。”
  有青春的狂放不羁。《Stand Up》(一九八六):抛开拘束、别再呆坐,“即管放声将噪音发挥”,“伸出双手放任摇”。《暴风一族》(一九八八):“爱发泄,不爱被动”,“街头狂怒叫,/ 要踢穿玻璃樽与规则的空洞”,“警车声,是耳边风”,“世界要控制我,/ 偏偏放纵”。
  却也有成功背后早已深味的苍凉苦涩,在感慨中不止一次向支持的歌迷致谢。《全赖有你》(一九八五):自喻为孤单的雪山旅客,尝遍“种种辛酸、种种冷笑”,“全赖有你,在冷风中,/ 伸手暖透他心窝”;“身边有你,心中有你,/ 前面山坡必跨过!”《共同度过》(一九八七):“回望这一段人生”,“谢谢你风雨内都不退,愿陪着我。/ 暂别今天的你,/ 但求凭我爱火活在你心内,/ 分开也像同度过”……
  ——重听这些情绪正正反反的旧歌,它们或成了浮现的谶语,或是曾经的风流,或有未圆的心志,尽皆可使人为歌者感叹。
  但我当日少年时虽也哼唱张国荣的歌,却因在他与谭咏麟的白热化竞争中偏向更成熟稳重的谭,而不喜欢、甚至讨厌张国荣其人。直到他在我大学毕业的一九九○年正式退出歌坛后(那个划时代的告别的年头,很多人都离去了),才对他刮目相看。因为他放弃的辉煌事业正如日中天,他用了十多年好不容易攀上顶峰,却不肯逗留多久就潇洒放弃,而我是一向欣赏敢舍、能退、懂放手的人。
  更重要的是,他随后能在另一领域电影中再开新天,一九九三年的《霸王别姬》,成全了后期的张国荣。对他在这出戏里展现的艺术和隐现的人生,已有太多人谈及,这里只说说另一个意义:九十年代初,香港明星已风靡内地民众,不过我们正统的艺术圈骨子里仍是瞧不起香港艺人的,是张国荣扭转了这一局面;其实张国荣虽早已拍过《阿飞正传》、《胭脂扣》等名作,当时在香港却只能算二流演员,而内地派出的是张丰毅、巩俐这样的最强阵容,但结果,一比就比出来了。我记得张丰毅在与张国荣合作后,为他的勤奋、投入和天赋所折服,坦承改变了对香港艺人的看法,盛赞张国荣是一个完美的人,“只有一个缺点,就是抽烟太多了。”——这话在我这样的烟虫听来,无疑是说十全十美。
  由此,张国荣登上了一个新的高度。同样脱胎换骨的,是他因瞧不上新进歌手们的不成样子而重返歌台后,开始大展风骚,尽显妖艳。——我喜欢这样玩什么都玩得漂亮的人。
  二○○三年四月一日,他在早已被诗人命名为“荒原”中“最残忍的月份”、愚人的节日、瘟疫的港湾,自暝色高楼纵身一跃,完成最后一桩倾城倾国,年四十六岁。
  对张国荣的自尽,林振强的姐姐、名媛林燕妮所撰悼文以《水仙只应天上有,何苦人间沾泥尘》为题,代表了相当大部分人、包括我的看法。他如此娇艳,自不许人间见白头。把生命定格在尚还美丽的时光,不给人们留下衰颓的记忆,恐怕也是这个唯美主义者潜意识里曾有过的念头。
  所以,最后容我再说一句没心没肝的话:张国荣连死,也比同类人物,他的前辈罗文、他同期出道的好友陈百强,要玩得漂亮。
  梅艳芳(一九六三至二○○三)
  “香港的女儿”,是官方对梅艳芳的册封,却也实至名归。她引发的社会共鸣,正在于其成长历程乃是香港人、尤其社会底层奋斗史的缩影。四岁就开始登台卖唱,她年方二十二岁便能道尽《似水流年》的沧桑。
  不过,使她真正成名的不是这首歌,而是同在一九八五年的《坏女孩》:“他将身体紧紧贴我……/ 我知他的打算,人却不走远……/ 我身一分一寸全变得酸软,/ 象在求我别共爱意拨河……/ 没有办法做乖乖,/ 我暗骂我这晚变得太坏……”梅艳芳半呻吟半撩拨地唱出的此歌,真个“令禁忌分解,引致淑女暗里也想变坏”,也引致正统舆论一时哗然。——此前是罗文,现在是梅艳芳,分别打破了男与女的传统禁忌,让歌曲跟身体互相烫热,公然抒发了赤裸裸的性感、情欲。
  像塑造罗文一样,写《坏女孩》的,又是林振强。——他作为词人开创了香港的“男色”与“女色”。接下来,林振强还写了一批类似主题的歌曲,继续把梅艳芳推上香港头号女歌星的宝座:《冰山大火》(一九八五),过去如冰山的身体,在“他”的爱火中失却了控制;《妖女》(一九八六),“可干扰思想的嘴微微张开”、“腰间的火花可蒸发每个深海”,挑逗你“可有胆色一起使今宵更精彩”;《绯闻中的女人》(一九八六),“卖弄我性感,/ 轻轻似我手痴痴扫你身”,使你“情愿自今成为玩弄品”。——前后四首歌,浪荡女子的形象从被动到主动,委实可充当女权主义者研究现代都市女性性觉醒的文本。
  此后梅艳芳成为“百变天后”,林振强仍有与她合作。一九八九年梅变为“淑女”,在该专辑中林所写的《黑夜的豹》,仍展示那一份“狂野暧昧”:“黑夜豹妹”因为“不再相信,/ 世间有一个纯真伴”,遂总是游戏寻欢。
  要营造梅艳芳一种突出的风格,林振强这样写并没有错。不过,舞台下的梅艳芳其实是极渴盼婚姻家庭、希望做一个传统女人的。她的死,也可以说是折在这种固执和侥幸之心上:为了可以生儿育女,她拒绝及时切除子宫,错过了治疗的机会。——这批猝逝的歌者,黄家驹、陈百强、罗文、张国荣,都没有结婚,但没有谁比梅艳芳更在意、更着紧的。
  可是,始终她也要孤身上路。多段情缘都没有修成正果,与她“大女人”的强悍性格有一定关系。她的强,突出表现在确诊患上子宫颈癌后。比罗文更勇敢、更高调,她多次声言永不放弃、要战胜病魔,又撑着病躯高密度地工作,接拍广告,连开八场演唱会,等等。看她一再的放言不屈,我不禁想:这豪气江湖女,可真是“咄咄逼天”啊。
  天自行其道。二○○三年十二月三十日,梅艳芳追随她的好友张国荣而去,年四十岁。
  在她辞世前和葬礼上,她曾经的恋人们,有名的无名的、已婚的未婚的、本地的外地的,都来了。他们有的一直陪伴和打点她最后的日子,有的带着妻子夜奔医院见她最后一面,有的在灵堂沉默独坐,送上的挽词赫然是:“此生至爱,一路走好”。——或许算“八卦”话题,但我却深有感焉:这是对梅艳芳情意的慰藉,也是她情义的最好注脚。所有一生里不止爱过一个人与不止被一个人爱过的,都不妨想想吧:自己将来有这样被送的福气吗?可以做到这样送人吗?
  仅由此一点,就不得不叹服梅艳芳。
  林振强(一九四七至二○○三)
  梅艳芳死前,旁人为免影响其情绪,不敢告诉她:林振强已于二○○三年十一月十六日因血癌逝世,年五十六岁。
  前面的兼论并述,自不可能穷尽这位杰出的词人。现在且倒过来,以生者为线索,再归拢一些琐碎的片段——就选三个“林”吧。
  林子祥:香港歌坛最辉煌时代之终结,除了那些天不假年的夭折、尚是华年的弃世外,还包括其他八十年代巨星的退隐、淡出,林子祥就是一个——但他也几乎加入了黑色名单,二○○三年,他在担任表演嘉宾时,不慎跌落舞台摔伤,听觉受损。
  林子祥是歌手中较早受惠于林振强的,一九七九年就有一曲《沙漠小子》。其后则有《三人行》、《这一个夜》、《孤单的战争》等等。林振强的葬礼,最后便是由林子祥献唱另一首曾广为流传的《每一个晚上》,以寄哀思。
  不过,他们合作歌曲中我最为感动和感触的,要数《追忆》(一九八五)。前几年我写过一组《香港词人记痕》,林振强的一节题为《手中失去,心底爱抚》,要点是:林振强十分注重对被离弃者、被压抑者、以及自外于社会主流者的描写。离弃、伤害不仅来自爱情和社会,更来自时间。时间是人类最大的敌人,要对抗之(对抗只是求不败,不存在战胜时间的方法),只有两条出路,一是生育,用下一代的生命延续未竟之愿;二是记忆,用回忆把美好留在心底,求得永恒,就像泰戈尔说的:“把我们手中丢失的一切,放在心里爱抚”。——《追忆》便是二而合一的例子,也是以“回忆”为主题的香港流行歌曲中最好的作品。
  它吟唱美好的消失:小时候开心地看的木偶表演,戏班终要离去;少年时与父亲喝酒谈心、笑语满路,父亲也离开了这个世界。不禁黯然问:“为何为何曾共我一起的,/ 像时日总未逗留?”——但,歌曲接下来是对流逝的领悟和豁达:“然而就算哭仍暗私下庆幸,/ 时日在我心留低许多足印;/ 从前从前曾共我一起的,/ 现仍在心内逗留”。
  成长的困惑、失落后的孤独、孤独中对生命本质的最深领悟与感激,都包含在其中了。是的,岁月无情,时日不挽,但我们可以抚摸着心底留下的印记,“从前谁曾燃亮我的心”,不管人、物、事、情,都“始终一生在心内逗留”。——也只能这样了。
  林夕:与许多同行者一样,林振强的精华留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九十年代至今,执香港歌词界牛耳的,是林夕。这位把“梦”拆散的才子,可谓新时代香港流行歌曲文化的创造者,作品数量惊人,把握了潮流的精神脉搏,反映了香港由现代主义向后现代主义转变的都市风貌。——简言之,因应着社会及其文化内涵的变迁,歌曲也就浮泛地小资化。我已在《香港词人记痕》的林夕一节等处详述过,此不赘。
  把分属不同时代的两人连系在一起的,是陈慧娴的一首旧歌新唱。陈慧娴也是深得益于林振强的八十年代歌手,如大胆表白年青人心态的《反叛》、经典的告别之作《千千阕歌》等。而一九八八年的《傻女》,则堪称流行歌曲中最出色的恋物之作:那女子,穿起情人留下的毛衣当是跟情人再次抱拥,在漫漫长夜用它来抚慰孤寂,让它“从此每天饰演你”,也“准许我做旧角色,/ 准我快乐地重饰演某段美丽故事主人”。
  到二○○三年夏,陈慧娴复出,通过歌曲向世人展示新生的心声。新碟引人注目的压轴,是由《傻女》重新填词编曲的《傻女的新衣》:那件毛衣,她让新恋人穿上了。走出旧日情怀,她不想再沉溺于无意义的苦恋回忆,坦言不要再做"拥抱缺陷"的傻女。
  《傻女的新衣》正是由林夕操刀。它明显不如原歌林振强的手笔那么震撼,但意思却是好的、正当的,因为前尘往事再美,人总还是要有新生。而这一翻唱前朝曲,也为八十年代的林振强和九十年代后的林夕,划出了清楚的界线:让沉重退场,今天我们需要承受“轻”。
  林燕妮:时代已不属于林振强,他近年逐渐退出歌词界,转为写专栏、画漫画等。其专栏文章,交杂着色情与政治、社会与生活,大都幽默发噱、乱弹讽世。但去世前的一篇《士巴汽水厂》,风格却和平时很不一样:回忆童年时的汽水,他与姐姐住在汽水厂的快乐时光;当年一种著名汽水有一只燕子标记,那是开汽水厂的父亲因为疼爱女儿而选用的——他的姐姐,名字是“燕妮”。“每想起这燕子,许多开心事情,就涌上心头。”
  这是自知时日无多,而特别留下的对人生的深情怀念。
  他这位姐姐是香港名女人,作家兼广告界女强人,与娱乐圈也多有交往,那几位夭亡者,大多是她的好友。
  而且,她很早就探讨过早逝的话题。八十年代,林燕妮写过一篇《何时可死》,赫然说“总有点心急我几时可以死”、“不介意明天便死”,因为她没有人生目标,维系着生存的只是要写几本好书的梦想,到了此心愿便大可一死,“不用在老得糊涂时无可奈何地枯萎下去,生命要像一朵花。”接着,又写了篇《不是悲观》进一步阐述之:“我不怕年轻而丑,却怕美而年老,也许我太唯美主义了,老人的脸孔总像首哀歌,有不可追回从前春花盛放时的苦涩”,她不愿唱这样“荒凉的歌”。
  但是,她却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唱着双重意思的哀歌。那些早逝者,不管梦想是否已达,都只将荒凉的歌留给了后人。可以说,他们是为时代而生、为时代而死:今天的荒凉世代已非他们那一朵花的乐土,他们拒绝再玩了;陶渊明的《挽歌》写道:“亲戚或馀悲,他人亦已歌”,就让别人唱起新的时代曲吧,岁月更替、异代不同,亦是天道之常理。
  而我们只好暗私下庆幸:那些在心内逗留的、印证了成长的歌曲,即使盘旋回响成了挽歌,竟仍是如此动听。
        (此贴转自新浪网。)
文字
匿名  发表于 2004-06-04 13:27:52

[转帖]不朽的挽歌

    很喜欢沈胜衣的这篇文章,虽然这篇文章并不是单写某一个人的,但是文章中对八十年代的回忆却令我感动。对我们来说,过去的时光已经永不回头,但请保留残存的美好记忆去温暖你的一生吧。
    读后感:文章中虽然带有作者的个人观点,虽然措词犀利,但瑕不掩瑜,其整体感却是很好的。(第一次看这篇文章时,忍不住生气,可是再往后看,却看出作者的真正用意。而且他对哥哥复出的评价相当高,这一点我相当赞同。)
发表于 2004-06-04 18:51:31 | 显示全部楼层

[转帖]不朽的挽歌

玩什么都玩得漂亮,对这就是最不一样的张国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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