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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04-27 13:0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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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根据电影改写的长篇小说《异度空间》
[color=#BA55D3] 七
: q0 _) L( F0 E* \6 ]* r
% o: u1 t+ A& ~5 D[color=#1E90FF]精神疾病的提出和治疗,不过是近一百年的事,但是实际意义上的精神治疗,早在古埃及时期就已经开始了。4 ~ l5 h% d. ~- h. W$ s, O, b
从前的人以为,一个人之所以癫狂迷乱,是因为有邪魔侵入他的身体。起初他们以为恶魔是住在大脑里,所以美索不达米亚的巫医试图从病人的头上入手,将邪魔驱逐出去。不知他们最终采用了什么工具,但是从考古发现的头盖骨上的大洞,不难想象那惊悚的一刻。除了敲碎头颅,历史上还有过许多骇人听闻的治疗手段,譬如在一个密封的转椅内连续不断地转上几十个小时,或是用强力水枪冲击身体数小时,以为这样可以把邪魔赶出体外。更恐怖的方法是接受火刑,因为传说中魔鬼怕火。——为了将癫狂的患者拉回现实,医生们用尽了残酷的手段,唯一的建设性成果,是在杀死病人的同时,杀死了寄居在他们体内的,心魔。: i1 M6 J% v6 ~6 e# M1 n' U8 d
这种境况持续了很久,直到二十世纪初,研究者们才开始意识到,癫狂或者抑郁,并不是什么邪魔附体,而是一种病理反应。) F9 l# Q- H* |+ {$ X4 ^
他们于是开始试图用药物治疗病人,但是无论草药或是化学合成药丸,药效都不显著。为了尽力帮助病人,医生们的种种治疗手段一开始几乎都是实验性质的,治疗的过程危机四伏。1 w, n: | ~, ]. ]: a/ C8 r3 Z
有人发现癫痫发作的时候,躁狂的症状会减轻,于是用人为的震动来使狂躁的病人镇静。——虽然这种方法不无道理,现代的电击治疗也在很大程度上基于这一原理,但当时就有病人在注射针剂后因全身抽搐过于剧烈而毙命。2 C5 w) H& i& N2 L/ N
时隔数年,又有医生称他发现了治疗抑郁一劳永逸的方法。据说大脑前叶蛋白控制着一个人的焦虑情绪,而切除该蛋白,可以令病人感觉更开心。
* N: O: T6 _0 j/ M& q ~' V/ g在几例成功的尝试性手术之后,数以万计的患者纷至沓来,那位医生不厌其烦地对他们一一进行了手术,而且技巧越来越臻于完美,手术中再也不必开颅,只需要在眼球附近弄一个小小的创口,就可以将蛋白切除。——医学界以为终于找到了根治抑郁的方法,在一年之内疯狂地遍施这种小手术。
. L% g9 U, o7 j然而它终于带来了可怕的后果,先是病人的眼睛瞎了,接着可怕的后遗症和脑部残缺在几年之内杀死了几乎所有进行过这种手术的人。
$ }( P9 Z) t5 A4 ]7 V- j好在,现在的精神病人再也不用为了拯救自己而承受这种非人的待遇。; q6 }! I" o& H$ I
但是时至今日,对精神疾病的治疗仍然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有一位脑科专家说,人的脑子比宇宙还要大,所以我们对宇宙的了解比对人的脑子还要多。这一点我很同意。另外有位专家说,“心理学”和“精神科”,就像石器时代一样,才刚刚起步。这一点我更加同意。这个世界上有六十亿人,有时候我连自己那些莫名奇妙的想法都分析不来,又怎么能分析其它人呢?人的脑子真的很神奇,不同部分的细胞都有关联,一旦有事,就会蔓延,就像水,慢慢渗入海绵,湿的部分就会出现问题。# Y" v6 m: ^! n* D5 _# @: {
……章昕的个案很有趣,几年之内出现了那么多由脑部不同部位所产生的病,幻觉、焦虑、疑惧、抑郁、自杀。……一定有些事触发她,在她的记忆中,一定有事隐藏。; S$ l) J1 x, o( s' Y0 Z- \: X
今天早上我叫她举起手,是想先在那一分钟里判断她有没有问题。不管是谁,平白无故被要求高举着手维持一分钟,都会在心里猜测这种要求的动机,漫无边际地猜,思绪就会不集中;想的又是和他自己平日的心理桎梏无关的问题,这样就会在无意中让自己放松。一个人身处松弛的思维状态中,他举着的手就会自然地前后摆动,或者颤抖。——但是章昕,她的手,始终在她大脑的严密支配之中,手指稍有一点颤动,就立刻恢复原样。像她这样僵直地挺起手掌,一分钟之内一定又酸又麻,但她仍然努力地掩饰这些痕迹。她竭力自制,或许她是想阻止神经质的流露,毕竟那可能是最常见的自我失控。但不管是因为什么,她一定是想隐瞒些什么。
* B) {7 M6 Z3 U$ f, A9 b她说见鬼,其实鬼不仅是一种幻觉,很多时候它都是内心想法的反映。一个人对于自己非常想接近的东西和非常想逃避的东西,往往会形成相似的心理印记,尤其当前者近不了而后者又逃不脱的时候,这种印记尤为深刻,心里会永远为它们留下相应的位置,而鬼,恰恰是这两者的结合——你在现实中触碰不到它们,却又害怕会遇到。从章昕的语气中听得出,这几年来她为逃避所谓的鬼已经疲惫不堪,但是还有另一半,同样重要的东西,她藏在心里没有说,她很想接近的是什么?在她竭力要逃避的东西里有没有她渴望接近的东西的影子?
, J6 l; {) X7 J# [+ u p+ t- K2 U( K3 `她表面上自信又自我,似乎她的理智足以掌握她自己、控制个人的心智。但是看得出她是个极度敏感的人,她想当作家,悟性一定不低,这样的人,对于生命中发生的一切现象,都比一般人承担得多,也许这是她所不自知的代价,但是现在她不得不面对。每次她情绪低落,都会见鬼,或者听到怪异的哀鸣,而那些“鬼”,又几乎都是以弱者的姿态出现,弯腰、半跪、哭着向她伸出手……似乎在她最需要别人安慰开解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的人却都是在乞求她的帮助。她会产生这样与期望中截然相反的幻觉,正是因为渴望救援。在生活中她一直扮演着强者的角色,自立自尊,绝对没有可能向别人屈膝求援,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说,那些“鬼”,代替她完成了某种心愿,在那些“鬼”身上,有她自己的影子。
# _# ^) s2 N9 d2 w* N档案上说她从小父母离异,寄养在亲戚家里。寄人篱下,且不提羞辱或难堪,安全感和归属感一定是缺欠的。对于爱,因为从来没有真正得到过,反而在潜意识里产生了一种更大的执着。经过一次失败的恋爱,这种执着并没能在爱情中找到补偿,由是她开始强烈坚执于个人的安全。——但是现在,“鬼”的出现,击碎了她最后的防线,防不胜防,哪里都不安全。其实“鬼”的任何一次出现,都没有给她造成任何身体上的伤害,她可以试着放弃一些无谓的疑惧的,但是那仿佛是她唯一可以坚持的东西,她始终不肯放手,不肯终止焦虑对自己的折磨。也许在她心里,只有不断地怀疑、恐惧,才能在这纷纷扰扰的间隙,给自己片刻的安心。
) [# W- J- O' }2 N她告诉我说,她已经对“鬼”敏感到极点,听到类似的字眼,就以为是和自己有关,怕只怕又会在当夜狭路相逢。——甚至于有一次,在街上听到有人吵架,一个叫另一个“见鬼去吧”,她明知道那是骂人的习惯用语,根本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却还是诚惶诚恐地滞留在他们周围,想知道是不是有人也见过鬼。当时她惴惴不安,既怕什么都听不到,又怕真的听到什么。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都是她平时最讨厌的八卦的男男女女,她很想离开这个喧闹纷乱的场合,但是脑子却以不可理喻的理由,坚持要她留在那里……事后她总是责怪自己,于是这些矛盾像巫魇般地萦绕在她周围,爱护-折磨-责怪-怜惜,周而复始,她对自己的爱和恨在其中不断纠结抗衡……
1 L K4 P: _7 q9 p; L' C4 C- @( Y当我说到“心结”,当我说人最重要是要懂得调息自己爱护自己的时候,她开始哭。条件反射似的,刚听到这几个词,她的脸就不由自主地皱起来,默默流了一脸的泪。无意中我看到她的手腕——虽然我已经从档案上知道她曾经两度自杀,但是见到那些疤痕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两道长长的疤痕,像蚯蚓一样缠在她的右手腕上,每隔半公分就有一道。有第一次就难保不会有第二次,更何况她已经……我真怕会在不久的将来看到再往下半公分处,又会添上一道新创!那一刻我的心在痛,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一定忍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折磨。经年的苦痛竟屡屡逼得她甘愿在青春年华放弃生命!她很想好好爱自己,而且她也是唯一一个爱她自己的人,但是她的所作所为却又在不断地折磨、伤害着她自己。——想爱却终成了伤害,还是被自己!我想她是痛悔这一切的。) B* ?: o j7 v1 F
她不需要这样折磨自己……
4 d# v6 |( g& E F) y0 a( [3 o5 w怎么?……停电了?
9 A8 [" g' a1 v( b: x: _滴铃——2 v8 R$ ]. s& V* d$ f
咦,电话却响了?0 d0 z5 d8 _8 I" p j- L
想起小的时候,遇到停电而电话铃响起的时候都会有些疑惑,后来才知道电话的电和其它的电是不同的——
; k( H/ i. K3 W“喂?”刚喂了一声,灯倒又大亮了,今晚真是怪事不断。——大概是因为外面正在下暴雨吧?也许哪里遭雷击打坏了高压线路…… t3 q& t) c4 r p
“喂?这里是罗医生办公室,请讲——喂?”
, s% w; X* e- Z4 h4 C3 `7 Y那边一直没有人应声,只有急促的喘息,过了好久,才听到一个低低的声音——
, n; d1 Y) W6 G" Q* J& }+ [8 z“罗…医生……救…救命……”/ N& L. u5 ]& ~
“谁?你是谁?”我急急地问,“章昕?是你吗?”似乎是她的声音,她怎么了?她不会真的又干傻事了吧!“你在哪里?你等我!我马上过来,你等我!”
' G) Y) G" { M1 E8 [雨真大!雨刷匆匆地左右来回,挡风玻璃上还是茫茫一片水雾,这条路又特别静,昏暗的街灯下几乎看不见前方的路,我心里暗暗祈祷,千万不要突然横冲出个人来。0 t; H" P) f, c. U7 `$ [
元卜道61号,就是这里了。瓢泼大雨中,我见到一个影子,在那栋大楼下站着,是个人!是她!
, X% \9 J4 Y# k5 ~感谢上帝她还没出事!不是我想的那样……那她一定又见到了什么……+ S N2 Y, p0 }; k0 |% S
“你先过来!”我跑出车外,一把将她拉到屋檐底下,“别怕!你看见什么?”2 S8 G" v& R3 |1 e0 p! ~
“……是房东的老婆和儿子……他们……在山泥倾泻中死了……”她神志不清,喃喃地挤出几个字,“你带我走……”
/ B: A4 T/ E% b$ `% O. k“不要,先别走。…你带我上去看看,带我上去。”我不能让她就这样离开。上去,也许还有向死求生的机会。
; _2 o, R: ^' E! u3 h; `……楼道很黑,这里大概也因为暴雨的关系停电了……
- x4 B7 K6 [7 W, }“啊!”
" `; {. p; ~8 T0 C: c“啊!”8 J6 o9 h. Z: A: V: G! M
“啊!”7 } v! F7 K$ T! K! F, C9 e
三个人一起尖叫了一声。" x6 T( K* q: A R
借着走廊窗口透进来的微光,我看清楚眼前这个人——没错,是人。大概只是邻居,天晓得他在这黑漆漆的角落里干吗?把章昕和我都吓得不轻,他倒先骂开了——7 n D& x* @, v3 @2 a9 {2 k
“出声嘛!两个人走路都没有声音的……是鬼啊!”: C3 ~' T5 {) R! M5 L/ ?% R2 z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 R1 G: R3 H$ ]4 X9 g7 V7 x2 W终于到了她的房间,我按了按进门处的电灯开关——又不亮。
" r& K" k( ?/ M$ g; p“可能是保险丝烧了,我车上有电筒。”我带着她一起下返楼梯,拿了电筒,再原路上来。
5 Z- U7 d; u- G H“你没事吧!来,你在这里,帮我拿着电筒,我来看看是不是保险丝烧了。”( O1 C- Z' u/ J2 N( G
……
% S# B, U9 w9 c5 L果然只是保险丝的问题,一换好新的,屋内重又大亮。看来她刚才是把所有的灯都打开了。0 d2 X' ?2 ~2 a
“哈,好了,没事了,你看灯都亮了!你在发抖啊!一定是刚才淋了雨,快进去把头发擦干,再换件干衣服,不然你会发烧的!有我在这里,你不用怕,我在这里等你!”* A( S8 k, |; h! M' i- t
她进房换衣,我四下看了看……地上散落着几件小家具,大概是刚才受了惊吓不小心碰翻的,除此之外,房间收拾得很整洁,那一排长窗和墙角的一大座书柜是这房里最显眼的东西,我想,也许现在,只有在这些书里,她才能获得片刻的精神自由。
, d3 k# v3 n1 ]8 w; f8 H0 S窗帘严严实实地拉着,看不到外面的雨,此刻是否已停了。我突然注意到两挂窗帘交界的地方,不知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若隐若现,走进细看,上面还有字迹,“明日天雨,气温最高……”9 P3 g: X0 \/ t8 ^/ {
哗——
2 A5 Q) c1 B9 Y- K. M& R& A2 }我把整挂窗帘拉开,现出了内里乾坤,整扇长窗都贴满了报纸,一丝缝隙都没有留下。——再一看,还不止是窗,茶几、储物柜,原来整个房间里所有透光的表面都被她用报纸封得严严实实!
6 D( E7 x$ W; a刚才就觉得这里好象缺少什么,现在我明白了,是她的书柜,书柜上没有玻璃门,书脊上因此积了不少灰尘。——我有个朋友,他有些洁癖,尤其是对书,他的书柜有厚厚的玻璃门,每天仍然要擦拭三遍。——幸好她没有这些讲究,不然又难免自寻其苦。——但是另一方面,她的洁癖也许更深,她见不得一些东西,她的眼睛却又注定会见到不干净的东西。——那是精神上的洁癖。% M# L2 A! p/ t9 k. {
我的那个朋友,每当他擦拭完书柜,都会倍感舒适,她却不行。她的自由只是支离破碎的瞬间,任何光影的闪烁都会对她造成干扰,她防不胜防。1 t( s; a, n- o: b% S8 d
对了,她提过浴室的,那里会有什么刺激到她?
2 p( F# [ ~3 s" G浴缸、盥洗用具、橱柜,和最平常的家庭浴室无异。只是橱柜门上的一面镜子,同样被她盖满了报纸。不知为什么这面镜子上的报纸却是湿透了的,还隐隐透出一滩一滩的深红色印迹——9 r% Y& ?) L8 Y: I( d0 a
是血?不像,这些红迹子的边缘,似乎还汪着些油,那么这是?& i8 @ E2 J/ P
我把报纸慢慢撕开一角,是她的唇膏。. u' h$ T8 a1 E |4 i, ~ k( r# I# J
报纸全撕了下来,镜子上,是她用唇膏写上去的“血字”——6 q" F1 D. u: A- h5 ^' B& _
“我一定会跟着你”7 l# h9 `" _+ F) P5 N' D
狠狠的涂抹,像血红的盟誓。她要跟着谁?或者,是谁缠着她不放?柜门后面,贴着她和她男友的照片,她笑得很开心……她把它贴在这里,是要记住些什么?她要跟着的人是他?不,她是乞求他永远跟着自己才对!她想得到别人的关心和陪伴,但是现实中没有这么一个保护神,她的父母、亲戚、朋友、恋人,通通不是。所以她就为自己设想了这么一个保护神,然后一天一天说服自己相信它的存在,相信任何影像和声音都表示它在如影相随,久而久之,她再也无法摆脱对它的依赖,却又开始对这股神秘莫测的力量感到害怕——幻视、幻听——她曾经的精神寄托逐渐变成了威胁。/ i3 ^$ J2 x; N4 Q' B9 ~
但是其实都是她自己!神也是她,鬼也是她。镜子上的字,是她自己写的;一切都是她自己制造出来的,在学术上这叫做“自我实现预言”,先假设,再说服自己相信,最后这种假设就真的成了事实。
! p6 l. R X) d7 d她已经换好了衣服出来。" k8 z1 S* \) a
“给你咖啡。”
8 C+ L. Q- E( I$ Y# R“啊,谢谢!”0 F' x9 \2 r) g
“对不起这么晚还麻烦你……我……”她欲言又止。
: K* b) A2 m8 e“别这么说,以后你万一有什么事也记得要找我知道吗?”我想让她忘记自责,努力岔开话题,“啊,你的桌子很漂亮!”
+ c* w# t. O1 H l6 S“你是第一个不嫌我这桌子旧的人。”她笑笑。6 b: @, D( C9 F# y! u" ]0 w9 Z/ Z7 s
“是家人送给你的?”, R3 g+ `6 W2 Q- r: t! m
——假如她还把小时候父母送给她的东西一直保留到现在,那么也许——( x) l" A- K M) W) Y$ J
“他们在澳洲。”0 s3 x- N- R& i% _# p# k$ z
她答非所问,我只好转换话题——
. D$ G8 z; y. ]- T“你喜欢收藏旧东西吗?”$ }0 P* W3 ~; n% k2 b
“其实,其实我很喜欢古旧的东西,尤其喜欢把一件东西用很久,从新用到旧,会很有感情,也舍不得扔,用新东西的感觉是不能和它比的。但是…但是我常常换房子,搬一次就少几件东西,有些东西丢了就再没有了……你也喜欢用旧东西么?”( l( R1 k$ r' ~* `; a1 Q
看着她懊恼的样子,我有点自悔失言。这个房间里,除了那张书桌,几乎没有一件旧东西,连计算机也是最新的款式,这些年来她一定违心地舍弃了许多东西。有些事她不说我也猜得到,搬家是不会连计算机也遗失的,她一定是怕从以前那间屋子里带出来的东西会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 l/ U( @; b. |: L她不断努力让一切从头开始,让从前的一切一笔勾销——但是这间屋子,早晚也会变成“从前那间屋子”,到哪里都逃不开,而被逼抛弃记忆又是一件太痛苦的事,我自己也曾……
1 o. A: w, w. l' R( J/ [这张桌子,她一定挣扎了好久才说服自己留下它,它对她一定有不同寻常的意义。——应该说,是把它送给她的人对她有不同寻常的意义。
$ |. p$ d! y) O w) }4 G5 U“啊,我也有一点儿喜欢旧东西…不过我比较喜欢新的事物,可能因为我这个人比较乐观,就像今天晚上我被吓个半死,明天我就会当笑话一样告诉别人,你会不会?” m3 H, s0 k1 m- x1 Z7 o' T* C2 u
“我刚才看到的是——”
, J+ z% R; Z2 S5 C“等等”我阻止她再说下去,“你跟我来!”0 E2 ? H0 I3 t* J& d# }
“进来啊”我比她先一步进了浴室,“没事啊!”) v% V3 l6 `0 E
她将信将疑地蹩进来——
- X7 n, C6 a4 k! U1 y“就在镜子后面!我刚才一打开柜门,就见到——”她刚刚平静下来的声音此刻又颤抖起来。) x' L( @2 O1 z) g! F+ M. N7 s
我一把拉开柜门,她吓得紧紧闭上眼睛。
( d; Y: q7 u" ?: `$ K* S* u但是柜子里面,仍然只是几瓶化妆品;柜门内侧,依旧是她和她男友的合影。; }9 g* l+ e) N1 C. I
“是你自己。”- k7 ^5 Y# F2 p$ y a+ m w# A$ H
我看着她,她的眼睛在回避。! \% v8 v: D# u8 N/ O$ Z
有些事她一直都不肯放手,她外表很理智,其实内心很脆弱,一直好想有人帮助她。她制造了许多“事实”,把自己想象成受害者,是为了引起重视,然而结果却适得其反,吓走了身边的亲戚朋友。为了寻找一个保护人,她不惜用伤害自己的凶神作为替代。也许只有在忍受恐惧煎熬的时候,她才真正感觉到被监护的安全与妥帖。/ i3 P; D) v9 v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其实她很想忘记一些事。可是她要忘记的东西在某种程度上又正迎合了她的需求,她一天不肯放手,就一天不能忘记。
: Z2 Y' r ], e/ U4 O6 e9 D+ }不过,她最大的问题是,她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出了问题。
' q8 z6 @7 f! {9 W4 `; h现在我可以做的,只是稳定一下她的情绪。0 y1 S9 {, ?7 s- G. I( A
“这个是镇静剂,给你。……知道么,长期失眠会变成一种恶性循环,没有食欲,没有精神,跟着会精神恍惚,再严重的会崩溃。”我小心翼翼地把要说的话慢慢告诉她。
2 X" J0 y5 b. n: P“我不是有病。”
9 z2 T* E0 K# G. N2 I“为什么你伤风感冒的时候就会去看医生,脑子里出现小毛病你不敢被别人知道?中国人最要不得就是把‘精神病’这三个字,和‘发疯’挂钩。失眠,是一种精神病。”) J5 D$ Z4 U5 ]$ k7 c: w
她不出声,但是她的耳朵一定听见了,我自顾自说下去——% H1 o# f" y9 }6 i
“你知道么,外国人看心理医生,就像定期体检,有病就治没病预防,没什么好讳莫如深的。外国人第一次拍拖,假如告诉对方自己是刚看完心理医生回来,对方一定以为你是很关心自己的精神健康,而且有这个经济实力,成功的机会会大很多;但是如果中国人这么做,别人一定以为你是神经病,马上和你告吹。相反地,中国人对生理健康的兴趣格外高涨,在‘吃’上面倾注了最大的关心。中国的父母,见到自己的小孩晚一个钟头吃饭比什么还紧张,而小孩子一个星期不开心,他们却可以一点都不知道。唉,吃之于中国人,就好象性之于弗洛伊德。”
+ W+ v v" S2 y/ [ z' J3 D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我故意做了个夸张的表情,她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7 d, E# P) t* {) t7 C
“你真会开玩笑。”
7 A" Z$ ^# B; m, F4 Y j- V“我不是开玩笑…相信我一次吧!…吃了药让自己好好睡一觉,明天下午三点,我在诊所等你!”3 i3 O2 n K+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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